尾奴和区苒敲定了见面之后，便跟着导航往目的地去。川泽走在他边上，好奇问他：“你这手机哪来的？“
尾奴说：“城隍庙捡的。”
“你怎么注册的微信，做了实名认证了吧？”川泽实在很多问题，问个不停：“那为什么是‘卫生’的‘卫’呢？”
“用这台手机打WEI，跳出来第一个就是‘卫生’的‘卫’。”尾奴调出输入法，按给川泽看，川泽顺势将手机拿了过去，翻来覆去地看，嗅了又嗅。这手机贴了手机保护膜，膜却是碎的，套了个布满蛋糕布丁各种甜食的手机壳，这手机壳有股怪味道。川泽又看尾奴：“你从哪个城隍庙出来的？这附近吗？你一开始就打算来这里？”
尾奴说：“是有股血腥味，我也闻出来了。”
他道：“我从烟清尘卷轴里的世界出来之后，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不想在原处待着，只是想走得越远越好，我就走啊走，走啊走，一抬头，看到一个城隍庙的门开着，我就走了进去，出来的时候，也是一个城隍庙，一个黑影闪过去，是个男的，他掉了这台手机，我捡了手机想还给他，他跑得好快，跳上一辆停在城隍庙门口的车，开车走了，他没开车灯，车跑起来更快。”
川泽点了几个手里的应用程序，有学英文的，有发食谱的，有看言情小说的，找对象的，还有什么修图软件，潮流购物软件，他道：“我感觉这不像一个男人的手机……“
他问尾奴：“你还记得那个城隍庙具体在哪里吗？”
尾奴说：“花草市，离这里坐车大概两个多小时吧。”
川泽便在手机上搜索“花草市，城隍庙，命案”。尾奴说：“我查过啦，没有案子。”
“可能尸体还没被发现。”川泽又是一奇：“你从花草市坐车过来的？你哪来的钱买手机号，坐车？”
尾奴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没偷也没抢啊。”
川泽把他的手撇下来：“我不是审你。”他摸摸鼻梁，声音低了，“你要是觉得自己时间不多了，想体验体验当回小偷的感觉，我觉得也没什么……”
尾奴一拽川泽，正色道：“川泽，那可不行，我们虽然命不久矣，可也不能做坏事，做坏事怎么是体验生活呢，什么生活不能靠做好事体验呢？”
川泽忙高声道：“那肯定是，我觉得也是，你说得很对！”他清了下嗓子，“你在人间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些什么啊？”
尾奴道：“你真想知道？”
“那当然。”
“不是没话找话说？”
“不是啊。”
“也不是想借听我的事，倾诉自己的事情？”
川泽喉结滚动，吞了口唾沫，吐出两个字来：“不是……”
尾奴便道：“我在垃圾桶里捡了一只小碗，在地铁口坐了半个小时，好多人陆陆续续给我钱。”
他说：“我本来只是想凑点钱买碗面条吃吃，没想到凑了两百块。”
川泽瞥了瞥尾奴那张疤脸。
尾奴接着道：“然后我就遇到了丐帮，现代版，先是来了一拨人让我交保护费，我把他们打跑了，然后来了第二波人让我请客吃饭，我后来他们请我吃饭，喊我大哥，总之，我现在是丐帮，现代版，花草市分舵舵主，丐帮的人送了我一张假证，给我弄了个手机号，我要给钱，他们不要，我就请他们吃了雪糕。”
“他们请你吃什么了？”
“请我吃了24小时营业的海底捞，还请我区大浴场泡了个澡，我不能白占人便宜啊，我就帮他们一个一个都搓了个澡，然后，他们一个一个都说有事要先走，我一个人在浴场看了电影。”
“看了什么？”
“《蜘蛛侠》。”
“然后你就想来拍电影了？”
“浴场里有影视城的广告，我就来了。“
“就认识了开便利店的那个小凯？”
“谁是小凯？”
川泽指着他的手机：“你买两袋雪饼，两颗橘子收你50那个，你被他坑啦！这么些东西，哪用得了50啊，“川泽气鼓鼓地说，”我看看他还你钱了吗……”
尾奴一看，小凯给他转了20。他和川泽凑在那碎了屏的手机前笑成一团，拿出孟菲菲刚才给的红包就道：“川泽，我们发达啦！我想吃柿子！九月了，到了吃柿子的季节了。”
川泽哼哼两声：“能不能有点出息，我们去吃鱼翅！”他一拍口袋，“我们缺这个钱吗？”
尾奴一惊：“你……也吃鱼翅？”
川泽道：“我吃鱼翅那是资源回收，人吃鱼翅那是作恶多端！”
正说着，两人遇到了一个岔路口，川泽问：“走哪儿啊？”
“东。”
东面是条宽敞的马路，却没什么人，沿着走了几步，路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人和路灯了。
四下静谧，夜里无风，川泽偷偷摸摸地打量着尾奴，暗暗抿了抿嘴唇，总有些话想说，可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他怕他一说，就变成了倾诉自己的故事，就又都是在诉说前程旧事了。可不说这些旧事，他和尾奴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他们有什么未来呢？川泽左顾右盼，说了句：“这路上都没别人。”
尾奴点了点头：“是啊。”
这话又说不下去了。他们的现在似乎是无话可说的。川泽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你累了？”尾奴问道，“你走得越来越慢了。”
川泽摇了摇头：“我不累，是我的心情很累，有了七情六欲的人难道就是这样一时很高兴，一时又很失落的吗？他们总是在经历这样的大起大伏的吗？”
尾奴道：“你只是没了灵珠的灵物，怎么就成了有七情六欲的人了呢？”
川泽说：“我是神将体格，为了留在地府，必须吃一些重身体的药，这些药丸吃了之后，那七情六欲就会疯长出来。”他想了想，又道：“应该也不是为了留在地府，可能是为了能和你相处，只有在地府，靠着烟清尘的那另外一卷画轴我才能见到你，那些药丸弄得我混混沌沌的，脑子里好像被什么挖空了一块……”
这么说着，川泽便觉一阵头痛，伴随着一阵懊恼：“就是因为这些药丸，我最近总是觉得身体很重，很沉，不然你走的时候我一定追得上你！”
周围更静了。尾奴沉默了。川泽咬了咬嘴唇，道：“我又开始总是说以前的事情了！不说了！”
他问尾奴：“快到了吗？”
尾奴往前一指：“好像穿过这片工地就到了。”
他们正站在一片尚在兴建的新的主题区的工地前，这似乎是一片街区，都是四四方方的黄土平房，路上有路灯，却不亮。路牌显示着：人民路，解放路，光明路。街上有水果店，饭馆，服装店，橱窗后头摆满了货物。
两人穿过光明路，月亮藏了起来，尾奴开了手机电筒照着前面的路。川泽走在他前面，说：“你确定是这里？”
“确定。”
“不会是那个孟菲菲捉弄我们吧？”
尾奴指着一片围墙后的一栋建筑，说：“应该就是那里。”
那是一栋四层小楼，只有二楼的一间房间亮着灯。
又往前走了几步，进了那围墙后了，这里的路灯也只是摆设，这围墙后面竖着两栋四层建筑，周围都是荒地。
川泽问尾奴：“你觉不觉得这里有些眼熟？”
尾奴说：“说让我们直接上二楼，202。”
他在微信上联系上了区苒。
进了楼，就看到三个年轻男人坐在楼梯台阶上抽烟，见了他们两人，三个人抬了抬眼皮，都没话。尾奴问了一声：“您好，我们找区姐。”
三个人同时往楼上指。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