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今结结巴巴。
想起前几天的吵架。
他本来是有带人回家这个打算的。
毕竟陆应倬总要和他父母见个面,日后交流孩子的问题,不至于双方都两眼一抹黑,只用他做传话筒。
奈何吵架了嘛。
陈今心里叹了口气,他都怀疑陆应倬是被他气上头,怕自己一不小心说出让他滚走这种话,才一直一个人待在公司住的。
这么一想。
人家至少有责任心。
这半个多月也确实如此,于是,陈今说的全是陆应倬的好话。
“黑眼圈都出来了。”
陈川峰在儿子低下头的时候出声,又拉起陈今,“去,先回房里头睡觉去,我和你妈妈单独说会儿话。”
“你们是不是很生气?”
陈今眼眶酸酸的。
他站在父亲身边,频频回头看曾芸,小声说:“老妈都喊我全名了,她这么久没见我,我一说完她都不理我……”
“舍不得着呢。”
陈川峰给他开了门。
陈今扒拉着门框不肯进去,眼巴巴看向母亲。
曾芸原本想别过头不理他,想到一层,又看着那个倔强站在门边的小孩,心脏抽了抽,皱着眉毛问:“刚刚中午吃饱了没有?”
“没!”
陈今立刻说:“妈妈,我还想吃榴莲!”
“你爸一会儿去超市给你买,睡觉。”曾芸说完也不厚此薄彼,“陈川峰赶紧把门锁了,过来,我有话要说。”
陈今这两天是没睡好。
陈川峰把他拉回房间看着上床,拉好窗帘,才回到客厅。
还没坐上沙发。
又看到曾芸拿着那张检查单在看。
仔细一看去,她无名指戴着金戒指的手,还揩了一下眼睛。
陈川峰和她挤挤坐在一张硬沙发上,“说放假回来就回来,儿子自己都才知道不久,你以为他就能一下子接受自己怀孕的事吗?一大早就坐车过来给你负荆请罪。”
“我没怪他。”
曾芸说:“我怪我自己,生他生得晚,早些年又喝了那么多药。”
陈川峰知道她想说什么。
这种身体上的特殊,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打娘胎里发育的问题。
“儿子是我们两个人的。”陈川峰只从客观角度说:“要今今的时候我年纪也不小,这种事情只要发生了,甭管多低的概率都是百分百,你怀孕的时候我都是陪着的,在肚里头怎么检查的出来?”
“不,还是怪我。”
曾芸突然转头,一把捏住他手,“你记不记得,今今小学六年级还是刚上初中的时候,有段时间,裤子上动不动就沾了血,我还让你盯着他上大号。”
“记得。”
陈川峰笑说。
陈今从小胃口好不挑食,什么都吃,吃得好拉得好。
上小学了又不可能天天和小时候穿开裆裤一样看着,屁股出血了,家里以为他积食困难,拉不动,还带他去开了开塞露。
“肯定是那时候。”
曾芸拍下手中的检查单,靠在沙发上,“这小子光着腚在外面爬树下河,又不疼又不难受,我和你说有些姑娘天生好几个月一次例假,还有从来不来都能正常怀孕的,今今都带把儿了这谁能想到啊……”
“健康,健康就好了。”
陈川峰立刻安抚她,“小今不是说了吗,他几次去检查医生都说没大碍,身体各方面都很稳定,我这些年还攒了点钱,过几年我俩退休了,帮儿子带带孩子没什么的。”
“孙子我肯定要的!”
曾芸这个话题全然不让步。
一看到眼前那张检查单,心头止不住发软,“必须归我们,不然今今多受多少罪……”
两人默契地没提另一位爹。
这种巨大的风险因素,不在规划范围之内,容易儿孙皆输。
陈川峰没办法不打算,把着曾芸肩膀商量,“过段日子,我们还是得去市区租房子。”
“对对对!条件还不能太差太小。”
曾芸看了眼钟,赶紧去背包穿鞋:“我得去店里做事了,趁这段时间生意好,你一会儿去超市给他带榴莲回来,看着再多买点吃的和新鲜菜放家里,让他摸冰箱有东西。”
“帽子戴上。”
陈川峰去门口送,“下楼脚步慢点。”
曾芸直接走了。
皮高跟哒哒哒,扶着护栏便下去了,腿脚很利索。
陈川峰去暖气片那儿拿了烘干烘热的衣裳,慢开陈今房间的门,给睡觉不老实的儿子扯了一下被子,尤其把肚子盖好。
他收拾收拾,也出了门。
……
陈今这一觉睡的那叫一个没有心理负担。
醒来之后脸颊团着两朵红晕,浑身舒坦无压力,穿上床头出现的竖条纹宽毛衣毛裤,晃晃悠悠去客厅上厕所。
房间里黑乎乎的。
出来才发现,外面也早已天黑。
冬季白昼时间还短,客厅光源是亮的,陈今上完厕所洗了把脸出来,“妈!”
没人在家。
他去房间摸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进了厨房,不用打开冰箱,锅里盖着一般就是有饭。
陈今获得两节甜玉米。
拿出来啃啃给自己开胃,电话也通了,“喂儿子?”
“爸你和妈还没回?”
陈今问他。
陈川峰上班的地方远一点,在一家大型超市里拣货,偶尔上上夜班就是在监控室,按理来说元旦要放假。
“你妈不肯走,怕人家晚上赶不回去市区。”
陈川峰说话那头还有人声,走远了点,“肚子饿了?爸现在回来给你做饭,冰箱里有水果和黄豆糕,还有你李叔下午做的卤菜,拿出来放放先吃点。”
“不用。”
陈今啃啃啃玉米说:“你看着妈就行,一会儿我做了饭喊你们。”
“也行,冰箱里有菜。”
习惯使然,一下子客人太多,陈川峰也不敢离开曾芸太久。
陈今厨艺其实还可以。
吃完的玉米丢进垃圾桶,他捞起袖子,淘米煮饭,把菜都切好放一边去戴围裙。
抽油烟机声音很大。
陈今趁着鲜鸭腿肉放料酒焯水的时候,调了个汁儿,鸭腿过凉水切好放到灶台,热锅烧油炒菜有条不紊,一气呵成。
“滋啦——”
五花肉的油煸得香,就是会攻击人。
陈今往后站,时不时去翻锅铲。
一直到最后一道风味茄子出锅,他端菜上桌,洗好手准备给爸妈打电话,门就有人敲了,他走去,“搞这么晚啊,我刚好要给你们打……”
寒风携带一丝皮革混杂琥珀味道,窜入鼻尖。
宽肩高影。
陈今看着眼前和楼道旧报纸墙格格不入的精绝面庞,以至于,他突然丧失流畅的语言能力,“你,你怎么来了?”
不对!
“你怎么知道我家!”
陈今刚问完就看到他手边一大坨东西,“这都是啥?”
“没有空手上门的道理。”
陆应倬看了眼陈今睡衣外套着粉色围裙,脸颊润红可人,他视线多停留几秒,往里走的时候陈今浑身一震,搂住他,“不行!你不能进——你来也不打招呼你让我怎么和我爹妈解释!”
计划里唯独没有他!
陈今想到一会儿又得现编恋爱故事,整个人脑子都大了。
“我还以为你说了。”陆应倬隔了一把两人距离,握住他肩膀,“小心肚子。”
突然的温柔攻击。
陈今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一愣神,这人已经进了门。
陈今穿着睡衣太冷,只好关上门,走去气冲冲给他拿了拖鞋,“穿这个!新的。”
陆应倬却盯着看陈今的黑色老棉鞋,问:“你到底有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