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了会怎样……地球会爆炸,还是人类会变成爬行动物……
这些疑问在季麟的心里一阵接一阵的涌动。
理智告诉他,失败是有原因的。
季麟说服自己,原因很多:第一,阮子燃在军事上有一些生疏。当上领导,谁还能保持原先的敏锐度。第二,现场的情况是复杂的,情报那么少,阮子燃是进攻型的风格,性格导致的失误。第三,阮子燃没有逗留多久,他只是运气不好。
说服半天,他的内心都没法平复。
季麟郁闷地想着:你的骄傲呢?你的目标呢!他要死,你心里就慌了。不是说流血流汗也不能流泪的?
拥有一个受人尊重的父亲还不是最快乐的事情。季麟一直认为,他的父亲是不会失败的。阮子燃可以摒弃任何干扰,达成他的目标,不会产生痛苦。
他试图相信父亲所相信的一切。没想到,心目中的偶像也会恐惧,他真的好失望啊。季麟曾经以为,他是最理解父亲的人,因为阮子燃将他的野心和期待都告诉过儿子。
没想到并不是。
舍不得叶彬青去死,可以不要他去。季麟皱着眉头。
遗憾的是,遇到复杂的难题,只有对军长最忠诚的战士才有资格出列。凭借叶彬青的能力,还有他对阮子燃的忠诚度,大家心知肚明,这事非他莫属。
看到阮子燃消沉的样子,季麟不知该说什么。季麟自己还需要有人来安慰一下呢。
接下来的整编过程中,阮子燃的情况进一步恶化。他从炽手可热变得门可罗雀。吕晨告诉季麟,有人举报阮子燃参与渎职、犯罪活动。他可能会被调查。
对于这些传言,季麟是完全不相信的,但是很快,生活就发生了变化。一轮调查之后,阮子燃被解除职务,活动范围限制在一个区域,他的家人也监视居住。
不少人被降职处理,叶彬青却升职了。
叶彬青代替阮子燃,成为新的军长,连升几级。更过分的是,叶彬青负责调查阮子燃的问题,他始终没有表态,关押他们半年之久。
就这样,阮子燃一直被悬置着。全家人都很不好受。
季麟不得不习惯监听的生活。
剑兰不太能习惯,她每次洗澡都要弟弟去把门。
他们不再是众星捧月的对象,而是需要躲避的凶兆。剑兰的朋友跟她断绝了来往,把她送的小猫连夜丢弃在马路边,凄惨的叫着。
季麟的朋友少一些,不怎么在乎。
等阮子燃的调查结束,返回办公室的时候,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但是家庭气氛并没有因此变好。
李晓棠懒得梳洗,一下子病恹恹的,坐在窗边发愣。
阮子燃一反常态,没有责怪她。
李晓棠搞不出现成的饭菜,阮子燃会关心地问孩子,想吃什么?学校有什么活动?
孩子们回答之后,阮子燃就会买好安排好。
季麟意识到,李晓棠发现了问题所在,就像自己发现的一样。
叶彬青一直在单相思父亲,狂热地爱恋他,阮子燃的反应还算克制。李晓棠曾经认为,阮子燃最在乎的是事业。没想到,丈夫对亲密关系也这么看重。
阮子燃犯下的错误证明他的心牵在情人身上。
丈夫心里留给爱情的空间本来就不大,如今被人扎根了。松柏之下,岂容芳草。在松柏大树的下面,美丽的芳草也不能茂盛生长。李晓棠努力这么久,根本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她恨不得把叶彬青撕成碎片才好。谁成想,叶彬青变成上级,阮子燃面临考验的关口,李晓棠不得不调整心态。
不吵不闹已经是女人的极限,李晓棠哪有心情搞家务。何况阮子燃恢复自由,已经能够自己出门忙活。
剑兰的脸色也不太好,她坐在桌边吃饭,没吃几口就匆匆结束。
季麟知道,姐姐曾经对叶彬青有过一些特殊好感,藏起来他的照片,但是阮子燃才是不能失去的对象。
阮子燃被带走调查的那一天,剑兰出现神经衰弱的症状,还有强烈的头痛。
尽管阮子燃没有获罪,他的职位依然悬而未决,去向也变得不甚明朗。季麟很希望,叶彬青能放过阮子燃,换一换胃口。
这种期待在他的心里酝酿了好久,直到某一天晚上,这种幻想才被打破。
那天半夜,季麟在睡梦中惊醒,听见父母的争吵声。阮子燃跟李晓棠爆发一次空前激烈的争吵,差点把窗户打破。
季麟走到楼下,听到他们的吵架内容。
阮子燃说:“我离开家一会,你有什么不同意的?”
他的口气依然强硬,但是他第一次征求老婆的意见能不能出门。
李晓棠强硬地说:“去什么地方?跟什么人见面?需要多久……”
李晓棠穿着睡衣,用手捋一下头发,系起来一个马尾。她看起来精神充沛,坐在床边。
阮子燃一时恨得握住拳头,又忍耐下来。
阮子燃坦白:“我去看他一下,很快回来。”
李晓棠拿过一个闹钟,摆在床上:“给你两个小时,假如不回来。我就要报警……”
阮子燃一把将闹钟摔到地上:“报警?你发什么疯!”
李晓棠针锋相对地说:“他勾引我丈夫,想要图谋不轨。我不能报警?”
阮子燃忍耐道:“你别发疯,我有事要办……”
说着,阮子燃开始自顾自地找出衣服,想要收拾出一些细软。
李晓棠从床边站起身,阻拦道:“他不会有事,你急着去干什么?”
阮子燃收拾好一些衣物,嘴里说:“我照顾他一下,几天而已。”
“你想照顾他?”李晓棠倒吸一口冷气。
李晓棠从阮子燃手中夺下东西,扔到床上:“你别去!你不是要去办公室一趟么,怎么又照顾起他来……”
阮子燃没有回答妻子,想要拿起衣物。
李晓棠上前阻拦。
夫妻两人在床边扭成一团。
李晓棠用出全力,阮子燃不好争执,再一次放下衣物。
李晓棠瞪着阮子燃:“他怎么不好?我去照顾他。我反正不要脸了,我照顾他还不行吗?”
阮子燃想要把她拨开。
李晓棠拼尽全力地叫道:“我不许你去!不许你跟他睡觉——!”
阮子燃压低声音,命令道:“别在家里说这个!”
李晓棠不甘心地辩解:“我对这个家还不好?对你还不好吗?”
阮子燃没有答话。
李晓棠说:“你怎么就相信他一个人……”
阮子燃厉声回答:“你住嘴!”
阮子燃往外面看一眼,想看看孩子有没有醒来。
季麟飞快地退回楼上,退到黑暗中。他触到一个温热的身体,是剑兰的身体。她用手紧紧地搂住他的胳膊。
没有望见孩子的踪迹,阮子燃跟李晓棠两人继续吵架。
李晓棠掰着手指头,历数她为阮子燃、为孩子付出的心血。
李晓棠的脸上带着红色的伤痕,数落道:“为了你,纪委的人要我陪他们。我都得跟人家假戏真做!”
阮子燃惊讶地说:“我叫你别管这些!”
李晓棠恨道:“其他人都到一边去。你两在一起难舍难分吗?”
阮子燃停止说话,看着她。
李晓棠激动地说:“你挂了半天,干嘛不转业?不就是放不下这一官半职的?我难道不爱你,他能为你做的,我一样可以……”
阮子燃的情绪也变得激动。
阮子燃发作道:“我早讲过,你别插手。你的脑子长在哪里?白白给人欺负。”
李晓棠气得流下一行眼泪:“他顶你的位置,把你关了这么久。你一点都不计较啊?”
阮子燃说:“叫你不要插手,你为什么不听?”
李晓棠骂道:“还不是为了你!难道他不会动手!”
阮子燃别过脸,忍耐片刻。
李晓棠重新坐下来:“对我不能有点感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