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子燃对叶彬青略微笑笑,闪出一丝温度。
阮子燃缓和口气:“要不是先答应你,我就把他枪毙了。”
说着,阮子燃把他的枪放好,那是一把勃朗宁手枪,银色的,经过工匠的巧手,更加精准致命。这是首长送给孙子防身的武器,阮子燃把它带到了宿营地。
当阮子燃产生杀意的时候,叶彬青能感到一阵精神暴力的气息,这也是他的魅力。
叶彬青嗅到这种气息,涌起一阵暧昧的悸动,心想,你是来催他的命。算他倒霉,在这种偏远山区,士兵有过这么耀眼的连长吗?原先在大院里,阮子燃就是一个显眼的人,喜欢展示他的英雄主义。在这样一个贫瘠封闭的地方,阮子燃的风采过于出众,他的一举一动击中许多士兵的心扉。也许是崇拜,也许是爱,两者混合在一起更加刺激。心灵触电的结果就是有人葬送了自己。
阮子燃在桌边整理他的工作记录。
叶彬青在旁边静静地看着阮子燃,脸上带着一种深陷其中的平静,心里是漩涡一样的感情。
自从把指导员送走,叶彬青把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在山间的荆棘里看到野生的山花,他就摘下来放在屋里。
阮子燃要看士兵出早操,叶彬青陪士兵出晚操。叶彬青不敢多陪阮子燃,生怕露出什么马脚,暗中把摘来的山花放在他身旁,代为陪伴。
第24章
几天后,下起一场大雨,山中清凉起来。
隔天早上,阮子燃问叶彬青:“靶场远不远?”
叶彬青指着窗外:“不远,在山的另一侧。离营房有点距离。”
阮子燃穿好军服,说:“有空,我想带他们去打靶。彬青,你帮我写个材料,我来了快三个月,团里要交份报告。”
桌边的暖瓶里有打好的热水。叶彬青帮阮子燃倒出来一些,加上冷水。
阮子燃洗脸的时候,叶彬青挨个提一提暖瓶,看是否有水供给他下午擦身。
阮子燃还有些睡意,用热毛巾擦脸,烦恼道:“这个房间不能洗澡……”
朝南的房间有浴室,高级一些。他们这间屋子虽然大,有卫生间,却没有装备淋蓬头。澡堂子脏成一片,阮子燃压根不想去。
叶彬青想起来:“团里好像有浴桶,我去拿回来。”
阮子燃放下毛巾,随口说:“团里还有浴桶?”
当天下午,叶彬青就从团部搬回来一个橡木的木桶,浴桶原先是营长家属探亲时买的,目前无人使用,被扔在仓库里。
叶彬青指挥士兵把木桶清洁一新,留给阮子燃泡澡。
阮子燃洗了一次,神清气爽,心情变好很多。
隔两天,阮子燃带士兵去靶场,叶彬青就去团里交材料。团长对叶彬青说:“之前的地形勘测,你们完成的最好。如果你们再测一个区域,完成团里的任务,年底就有机会评优。上次的内务评比,你们有两个红旗,先拿回去挂。”
叶彬青大为振奋,吃过午饭,夹着一堆旧的地图回营房。
士兵们打靶回来,正在操场上打球,享受难得的快活。
阮子燃很喜欢打靶,想不到今天回来得很早。叶彬青把红旗挂到活动室,去屋里找阮子燃,好把消息告诉他。
叶彬青打开门锁,叫了一声“子燃!”
雾气蒸腾,“泼啦”一声,热水打在地上。
阮子燃一下靠进桶里,动作太猛,溢出不少水。浮生偷得半日闲,叶彬青不在,他在洗热水澡。
白雾之中,阮子燃没有做声。他露在桶外的胸肌和肩部肌体绷紧,凸现出来,带着水珠。
叶彬青面上一热,急忙丢下一句“你先洗”,匆匆把门掩上。
叶彬青在门外待了一会,听见阮子燃在拍水洗浴,水声变得急促。
好久没有看到阮子燃的身体……
回味刚才的惊鸿一瞥,叶彬青有些晕陶陶的。之前,叶彬青都是去澡堂里沐浴。住一间屋以后,阮子燃擦身的时候,他都刻意避开。虽然阮子燃在自己面前一直都很放松,叶彬青还是不敢大意。
阮子燃从来没有这样避着自己……
叶彬青忽然被一种念头抓住,镇定下来,皱起眉头。不知是不是他胡思乱想。叶彬青心思起伏着。
水声渐渐消失,阮子燃大概洗好了。
过一会,叶彬青鼓起勇气,推开房门,朝里面走去,说:“子燃,我来帮你把水倒……掉……”
叶彬青还没有说完,说话的力量就消失殆尽。
阮子燃什么都没穿,赤身裸体地站在床边。他手里拿着毛巾,准备擦干净一点,好换衣服。备好的内衣搭在床上。
他们之间的空气忽然凝固住,胶着在一处。
阮子燃错愕得看着叶彬青,下意识握住拳头,紧紧地握着。淡淡的红晕从脖子升腾起来,一直染上他的脸颊。
叶彬青站在那里,好像哑巴一样,失去语言功能,目光潮热而迷茫。
阮子燃呆了几秒钟,胸膛剧烈地起伏两下。随后,他反应过来,一把将手中的毛巾丢开,麻利地套上衣服。
穿上衣服后,阮子燃勉强恢复常态。
阮子燃的声音有些恼怒,低声说:“我自己倒水就行,你去吧。”
叶彬青顺从地转过身,一刻也不敢逗留。他不小心碰了一下门框,收回腿,第二次才迈出门去,飞快地逃走。
走出门后,叶彬青身边的一切都有种不真实感。山川、大地、野草、麦田,一切都在清风中漂浮起来。叶彬青漂浮着,走到操场上,找一个角落坐下。士兵们看到他表情恍惚,眼睛里光彩流动,不知在想什么。
傍晚,巡逻的班长看见他,跑过去推一下:“连长,咱们不睡吗?”
叶彬青站起来,回神说:“哦,要休息了。”
班长看他不大对劲,说:“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叶彬青听了,摇头说:“不用,我自己回去。”
班长把手电筒给他一个。叶彬青打着手电,踏着露水,走到屋子外面。
熄灯了,房间是黑的。
叶彬青站在外面好半天,不敢进去。
他喜欢阮子燃,阮子燃恐怕已经知道,对他的一切表现变得敏感,有些戒备。在叶彬青的心里,阮子燃还跟他们刚见面的时候一样,甚至更小,不懂得暗中滋长的爱欲。他写的信,阮子燃应该看懂了。
叶彬青内心滋味复杂。这些日日夜夜里,他好像个睁眼瞎一样,完全被蒙在鼓里。他心里爱阮子燃,自以为偷偷地爱着,恨不得面面俱到。不知在阮子燃眼里,自己是什么样?
来连队之后,阮子燃就在回避自己,没有像过去那样,毫无芥蒂地让他铺床叠被,物品也不让动。叶彬青酸涩地叹一口气,紧接着,他又被醉人的幸福感笼罩。
阮子燃舍不得他,舍不得跟叶彬青一刀两断,只能装不知情,寄希望于叶彬青主动恢复正常。叶彬青一如既往的态度唤起阮子燃的依恋,他还要睡在他的身旁,像过去一样。
叶彬青忐忑地想,不知他还能不能进去?阮子燃有没有把门锁上……
夜凉如水,山区的昼夜温差很大,叶彬青感到身上有些凉。黑夜里,一团很大的萤火虫从草丛里冒出来。
叶彬青轻轻地推开门。
叶彬青轻轻地推开门。
房间恢复整洁。地上的水早已干透,东西都摆在原处。
阮子燃卧在床上,像是在睡梦中。
叶彬青关好房门,摸黑到自己床边。他在黑暗中把外衣脱掉、叠好,爬到床铺上去。放松下来后,他很快进入深睡眠。
阮子燃小心地动了几下,支起上身。
叶彬青睡得很熟,一丝没有动弹。
阮子燃心有余悸地喘出一口气,把呼吸调整均匀。
跟苏冰分手后,阮子燃一度心情烦闷。收到叶彬青的来信,压抑的心情有了些许释放,与此同时,他心底冒出一种不舒服的猜测。
彬青变得有点奇怪,不是该写“我永远支持你”吗?阮子燃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