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舞池宽得很,旁边还有一些人在饮酒聊天。叶彬青认出来,里面有几位副司令的公子,几位省委里面的哥儿姐儿,还有些人看着眼熟。
楼上的陈设保留着过去的奢华,吧台里面的服务人员用白色毛巾包着冰镇的酒瓶,正在一杯一杯慢慢倒。
叶彬青刚坐下来,有人就来撩他的披巾。
“第一次来玩?你叫什么名字?”一个穿着咖啡色舞服的女孩坐到江世华身旁,用她的小手把叶彬青的丝巾捉住。
“他是我的朋友,他不跳。”江世华说。
江世华坐下之后,怀里已经偎上一个女孩,旁边还有一个男人想要跟他聊天,举止也很风流大方。江世华给叶彬青介绍,他是一个诗人,是自己的朋友。
江世华旁边坐着三个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而叶彬青不知怎么躲女孩的手。
咖啡色舞服的女孩捉着叶彬青,把丝巾拨开看看,娇嗔道:“这个小中尉怎么回事?他不高兴跟我跳吗?”
叶彬青不懂江世华弄这个巾子到底有什么用,非要披在他身上……他用力拽,会伤到她的手……只好把丝巾去掉……
叶彬青还没有来得及多看阮子燃一眼,阮子燃已经跳完这一曲,暂停下来休息。
阮子燃一眼就瞥见叶彬青,看到叶彬青跟江世华一起进来,又分开坐。
江世华打扮得活像刚从军情六处里面出来一样,阮子燃心想。按照老套路,江世华开始跟他的诗人朋友大聊特聊,而叶彬青被一个女孩缠住。
阮子燃冷眼旁观。
阮子燃喝下一杯酒,把空的玻璃杯放回盘子里。
李晓棠搂在他的胳膊,笑道:“今天跳得有点快?你饿不饿?”
阮子燃心不在焉地说:“我出去吸一根烟,你跟别人跳会。”
说着,阮子燃回头看一眼,看到叶彬青脱下丝巾,紧接着,脱掉了外面的军服,露出白色的衬衣。
阮子燃一阵惊讶,准备看看他要干什么。
叶彬青脱掉外衣之后,好像有什么东西解封了似的,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好几个人来找他跳舞。
叶彬青还是拒绝,样子很腼腆。他站起来,准备往某个地方撤退,又像是在人堆里寻找阮子燃的踪迹,左右张望着。
咖啡色舞服的女孩没有放过叶彬青,站起来,一把搂住他。
叶彬青一下僵在原地,挣扎了两次,总算用一种不太暴力的方式从她手里挣脱出来,快步往阳台的方向走去。
叶彬青走得那么快。两颗扣子落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被音乐的声浪盖住。金属扣子在地面上弹动着。
阮子燃拾起扣子,跟着叶彬青,来带阳台上。
阮子燃把扣子丢给叶彬青。
“子燃……”叶彬青接住扣子。
阮子燃没好气地说:“不是让你不要跟着我?”
阮子燃没有理叶彬青,抽出一根香烟,用打火机点燃。
叶彬青的眼睛黯淡下来:“子燃,你原来不吸烟的……”
阮子燃反唇相讥:“你原来不也不来这里吗?”
阮子燃自顾自地吸烟,对着空广的夜空。没有言语。
叶彬青也没有讲话。
终于,叶彬青低低地说:“我想来看你……”
阮子燃吸一口烟,冰冷地说:“我不想看到你,恶心。”
叶彬青一下闭住嘴唇。
香烟快要燃尽的时候,阮子燃转过身,准备回到舞池。
叶彬青往前走了两步。
阮子燃怒道:“别跟着我。”
叶彬青轻声说:“子燃,不能责罚我,让你心情不好?你可以伤害我,不要伤害你自己……”
阮子燃的胸膛一阵起伏,他一下恼起来,捉住叶彬青的手,直接把烟捻灭在他的手掌上。
叶彬青痛得停止讲话。
血流了出来。
阮子燃把烟蒂扔掉,半响没有讲话。
血丝流到叶彬青的手指上。
叶彬青发出轻微的吸气声,衣服从臂弯掉在地上。
阮子燃拾起叶彬青的军服,对他说:“过来。”
阮子燃带着叶彬青,穿过人群,把他带到卫生间里。卫生间也是富丽堂皇的,装饰着宽大的镜子。
阮子燃一言不发地捉着叶彬青的手,放着笼头下面,轻轻地冲洗。
叶彬青顺从地被他逮着,嘴唇微青。
冲过水之后,阮子燃从旁边找来一些纸巾,帮叶彬青擦干净,像缠绷带一样缠好。
阮子燃用一种平板地语调说:“以后不要这样,低三下四的不好。”
阮子燃专心地缠好,把叶彬青的手放下。
叶彬青不吭声,蜷着手。
阮子燃把军服披到叶彬青身上,帮他整理了一下,低声说:“走吧,我送你回去。”
他们从另一侧的楼梯下去,来到空旷的草坪上。有一些男男女女在这里消遣,有站有坐。
阮子燃让叶彬青等一下,自己把车开过来。
叶彬青上车后,阮子燃从车里找出自己的一管子药,扔给叶彬青。
车子发动后,阮子燃专心地开车。
叶彬青把药拿起来,看到是烫伤的药膏,打开,试着涂敷。
到达宿舍之后,阮子燃将车子停稳,问叶彬青:“要去包扎吗?”
叶彬青回答:“我刚才擦药了。”
阮子燃没做声。
叶彬青试着跟阮子燃攀谈:“你车上还带药?”
阮子燃淡淡地说:“买给李晓棠的,她不会做饭,会把手烫到。”
阮子燃回答得这么痛快,让叶彬青一时无话可说。
叶彬青黯然神伤道:“子燃,你喜欢她?”
阮子燃沉默好一会,硬邦邦地说:“不关你的事。”
叶彬青好像忘记下车,一直没动。
阮子燃咬牙道:“你非要我像喜欢她一样来喜欢你吗?你怎么这么不自重……”
叶彬青抬起眼眸,吃惊地望着阮子燃。眸子里有一种受伤的无辜,还有一种难以释怀的情感纠结着。
阮子燃硬着心肠,剖白道:“我对你的感情里面没有你要的喜欢,你没必要糟蹋自己……你下去,我要回去了。”
叶彬青下了车,看阮子燃调转车头,消失在月色下。
夜空中挂着一些星斗,好像一只只眼睛在哪里眨啊眨得。有很多疑问,却又无从说起。
叶彬青准备回房,自己重新包扎一下。
阮子燃不能接受自己热烈地爱他,只能接受一种宽泛的爱意。
如果可以的话,叶彬青最好像阮子燃忠诚的战士一样爱他,或者像他失去的父母一样爱他,就是不能随便爱。看来自己只能像个优秀士兵一样来被阮子燃喜爱,别无他途。
叶彬青心头滞涩着一种苦辣,又不是完全苦,冲得头痛。
叶彬青走到门口,正要掏钥匙,脑海里冒出个念头。
自己没有提起住处……阮子燃为何知道……
叶彬青站了一会,苦笑着,用钥匙拧开门。
阮子燃很珍惜军人的荣誉,叶彬青伤感地想,自己也不是不珍惜。就是害怕把军服弄脏,他才脱下来的。
第40章
叶彬青的手受了伤,上班的时候,他裹着纱布。
好几天的功夫,他不能多干活。
部长抱怨道:“不是有食堂吗?你在宿舍烧什么东西,这么不小心。不给随便用火的!”
叶彬青用另一只手慢慢打字。
办公室好些人都闲着,部长对面就坐着一个穿着毛呢裙子的女军人,正在涂口红。涂好以后,她抿一下嘴唇,再打开表格,不紧不慢地核对,不时用镜子调整妆容。
叶彬青对面的桌子坐着一个老少校,他在打瞌睡,嘴巴长得很大。
还有几个同事正聚在一起打电话,询问商家物价情况,准备给军区采买一些物资,口气像是天皇老子,自然不会做其他事。
部长对叶彬青说:“再不好好工作,我可要把你送回去。我们这里也有武装部队,不是非要让你坐在办公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