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了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一股莫名的羞恼直冲头顶，他白皙的耳廓瞬间染上薄红，硬邦邦地甩出一句：“不知道！”
转头就走，发间的金珠链在门框上撞了一下，银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
顾瑾承从镜子里清晰地看到那个气鼓鼓扭头就走的背影。
但这次他有点摸不准对方又在生什么气，是气他当众叫了“诺诺”，还是气被问了意见？
他压下眼底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转向化妆师，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静：“麻烦快一点可以吗。”
化妆师连忙应声，手上动作加快。
但其实对着顾瑾承这张轮廓分明的脸，确实没什么可画的。
肤色匀净，眉骨立体，睫毛浓密，鼻梁高挺。
最后只薄薄打了一层接近肤色的底妆，让肤色在强光下更均匀，再稍稍加深了眉峰的轮廓，让眼神显得更加深邃锐利，便宣告完成。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大部分时间其实花在了做贴合角色的发型上。
趁着做妆造这点时间，顾瑾承拿出手机。
接戏这种事，哪怕是客串，肯定也要知会经纪人赵诚亮一声。
他言简意赅地发了条消息，附上了定位地址。
消息几乎是秒回——
赵诚亮的电话直接轰炸了过来。
顾瑾承刚一接通，那边就传来赵诚亮连珠炮拔高了八度的嗓音，充满了难以置信：“什么？！你说你接了一个戏？？？这么突然？！哪个组的戏？导演是谁？剧本怎么样？角色是什么？片酬谈了吗？合同呢？还有……”
“直接过来签合同。” 顾瑾承干脆利落地打断了他所有的问题，语气不容置喙。
他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什么，补充道：“把小辛也带过来。”
没等赵诚亮反应，又清晰地加了一句：“让她再带两杯XX奶茶过来，要哆啦A梦联名款的那款蓝色包装的。”
电话那头的赵诚亮：“……”
他足足沉默了五秒钟，才艰难地挤出一个字：“……行。”
挂完电话后对着手机屏幕一脸呆滞——陛下绝对被夺舍了。
在顾瑾承的催促下，化妆连做发型总共只用了十分钟。
听到造型师说“好了”，顾瑾承立刻起身，目光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搜寻那个熟悉的身影。
然而，一直盯着他的汪导一看他妆造完成，立刻像打了鸡血一样，抄起对讲机，中气十足地大喊：“各部门注意！演员就位！场景灯光摄影准备！抓紧时间！我们马上开拍第一场！”
所有准备就绪，竹亭场景内，氛围瞬间凝肃。
顾瑾承在开拍前最后瞄了一眼剧本，寥寥数页的台词和动作提示瞬间印入脑海。
虽然他要演的暗卫“十一”在设定上是个哑巴，无需开口，但他需要精准把握整场戏的氛围推进、情感层次流转，以及角色最核心的动机。
暗卫十一，没有名字，只有冰冷的代号。
他是从小在残酷训练营中厮杀出来的唯一幸存者，是只听指令摒弃情感的死侍机器。
如今，他接到的最高指令是：听命于世子殿下，成为他手中最锋利、最忠诚的一把刀。
但顾瑾承深知，演一把刀，绝不能真演成一把毫无生气的刀。
因为十一终究是人。
是血肉之躯。
再严苛的训练也无法彻底抹杀情感，他只是将所有的感知、所有的情绪、所有生而为人的依托，都死死地、唯一地系在了眼前这个人的身上。
那是他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也是他所有行为的锚点。
“Action！”
“混账！这点小事也办不好！” 华丽金贵的世子殿下从铺着锦缎的美人榻上起身，宽大的绯红袖袍带起一阵香风。
他怒极，扬手就将手中把玩的玉杯狠狠摔落在地。
似乎觉得还不够解气，他倏然转身，镶着硕大红宝石的精致短靴带着一阵风，狠狠地踹上了跪在地上，身形依旧高大挺拔的暗卫的肩头。
从小被要求伪装纨绔的世子殿下，身娇体弱，这一脚看似凶狠，实则力道轻飘，落在暗卫如同磐石般的身躯上，纹丝未动分毫。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瞬间触动了暗卫十一刻入骨髓的本能。
暗卫的眼神在刹那间变得极其恐怖，如同被侵犯领地的猛兽。
跪姿未变，但指关节已瞬间绷紧发白，右肩肌肉肉眼可见地贲张，带动手臂，眼看就要闪电般探向长靴中隐藏的匕首。
眸底涌起的是最原始、最凶戾的、如同野兽锁定垂死猎物般的寒光。
那是一种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训练出的、深入灵魂的防御与反击本能。
杀意在即将喷薄的边缘。
突然一股熟悉的，清冷而矜贵的檀香气味，随着世子殿下动作带起的微风，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地拂过他的鼻尖。
暗卫的动作瞬间僵死。
所有的凶戾、所有的杀意、所有绷紧到极限的肌肉力量，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又像是滚烫的烙铁骤然浸入冰水，瞬间凝固、冷却、消散。
他即将触及凶器的手臂硬生生定在半空，那骇人的目光也猛地一滞。
视线不受控制的从那只踩在自己肩头、镶嵌着耀眼红宝石的华贵短靴上移开，顺着那抹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脚踝，下意识地向上探去，掠过层层叠叠的华美衣摆……
幽深的黑眸里，翻涌着无人能懂的，复杂到极致的暗流。
“还敢不服？” 世子殿下带着怒意的高高在上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鞭子抽下。
暗卫眼底最后一丝残存的凶光骤然熄灭，彻底敛去。
他驯服地甚至是带着一种献祭般的姿态，深深地低下头颅，将自己的脖颈要害完全暴露，温顺地折服在世子殿下的脚边。
仿佛刚才那瞬间爆发的恐怖气息只是幻觉。
他沉默地承受着来自主人的一切怒火与责打，姿态卑微而虔诚。
……
“咔——”
导演拿着对讲机，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几乎是嘶吼出来：“OK！完美！过！太棒了！”
今天上午一直笼罩着低气压的剧组瞬间鲜活了过来。
“拍的太好了！！”
“我靠，这俩飙戏，看的太过瘾了！妥妥的势均力敌。”
“不愧是影帝，随便看了一眼剧本就能演成这样。”
“他演的暗卫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劲儿，和前面两个都不太一样……”
“方老师也演得超神啊！感觉这是他状态最好的一次！那种骨子里的高傲和矜贵，拿捏得太到位了！看得我都……咳，想当世子殿下的狗了！”
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在兴奋地交头接耳，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充满了整个空间，洋溢着一种创作出好作品的激动。
导演更是红光满面，仔仔细细、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回放，越看越激动，忍不住大力拍着大腿，连声夸赞：“这条！特别好！情绪、节奏、眼神、动作……全都对！绝了！真是绝了！”
方京诺挑了挑眉，将头发上缀着的红宝石挂坠往后一甩，“那谁更好？”
刚刚气劲儿还没过，骂顾瑾承“混账”骂的特别爽，他觉得自己这条演爽了，绝对压过了顾瑾承。
导演额头又开始冒冷汗，果然小魔王得罪不得。
他支支吾吾不敢回答，这要是被花絮露出去了得被网暴。
就在导演快被无形的压力逼得原地蒸发时，顾瑾承目光专注地落在方京诺脸上，声音低沉而清晰，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自然是殿下更好。”
微微停顿，目光扫过方京诺得意翘起的嘴角，然后缓缓下移，落在他耳边颤动的红宝石发坠，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坦然的真诚和一点点危险的占有欲：
“好到……都有人想做殿下的狗了。”
刚刚说这句话的工作人员，乍然缩了缩脖子，嘶……怎么大中午的硬是感觉到了一股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