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岑转过头,眼里的悲恸汹涌而出。
“因为我,我和这个家,都冒不起这个险,我和你说过,这个家经不起任何失去,你做任何选择,可以把我们都抛之脑后,但我不行。”
母亲的话,字字句句,沉重不堪。
杜青晓眼里忽然闪过一丝决绝,抹干脸上的泪,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的母亲。
“妈妈,你不怕我学云晓,随他一起去死么?”
这句话,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彻底激怒了白岑。
那一巴掌甩在脸颊上时,杜青晓却感觉不到疼痛。
她揉揉被打的那一边脸颊,昂着头,淡笑着看向白岑。
“妈妈,你明知,我做了决定,就不会放弃他。”
逃出家门时,杜青晓身上连一分钱都没有。
手机丢在房间,身上穿着刚刚换上的家居服,一边的脸颊微微有些肿。
所幸夏天的晚上不算太冷,她小跑着冲出住宅楼的大门,在楼下花园里徘徊了一会儿。
不知道要去哪儿,却也不想回到那个家。
抱着头,蹲下身,身上的鸡皮疙瘩慢慢退散。
这样的时刻,却没有哭。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腿都蹲麻了,才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朝着小区外走去。
小区门口的小卖店到了快打烊的时候,看店的大爷收起摆在外面的货架,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白色睡衣的小姑娘。
大爷没有多看,将货架收好就准备关门,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大爷,能借你们的公用电话用一下么?”
大爷转过头,眼前是刚刚那个小姑娘,深更半夜的,只披着一件薄衫,眼圈红得跟兔子似的,脸还有些肿。
大爷摆摆手:我们打烊了。
小姑娘吸了吸鼻子,脸上挂着让人看着心疼的笑:“求求您了,我就打一个电话,说两句话。”
“我身上没带钱,被关在家门外面,我打个电话让人带我回家。”
她把自尊放低,乞求此刻任何可以乞求的人。
大爷看姑娘怪可怜的,说得不像是假话,这才同意。
杜青晓拨出那个烂熟于胸的号码,电话响了三声,终于被接通。
“段然,你可不可以,带我回家?”
不是名义上的家,不是一间在那里随时会被赶走的房子,而是她的家,真正的家。
说完这句话,终于忍不住,泪如泉涌。
段然赶到时,杜青晓抱着双臂,蹲在一家已经关门的小卖部门前。
身上的白色薄衫微微有些皱。
段然的眼神停留在她的脸颊上,下颌一紧,眼里一下子有了寒意。
“青晓。”
他唤她。
她抬起头,看见他,努力想挤出一个微笑,却比哭更难看。
他大步走近,把她从地上拎起来,收入怀里,而后是长久的沉默。
在杜青晓看不见的角度,段然面若冷霜,眸光微怒。
两人一路沉默。
回到段然的家时,杜青晓觉得自己似乎松了一口气。
她坐在沙发上,说实话人还有些懵。
段然从冰箱里找出冰块包进一块湿毛巾里,沉默地走过来,蹲下,沉默地把毛巾敷在她的脸颊上。
她终于看清他眼里的怒意。
“段然。”
“嗯。”
“段然。”
“嗯。”
“段然。”
他叹了一口气,努力压抑了眼里的怒意,撩起她额角的发并到耳后。
“青晓,纵然你不喜欢,我还是要说,白医生这么对你,我很不喜欢。”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色仍有些凝重,面带严肃。
她握住他的手腕。
终于露出个不算勉为其难的微笑。
“段然,她不如此,我反而会更难过,你懂不懂?”
段然的神色一滞,片刻后,眼里的怒意终于散尽。
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从衣橱里挑拣了一件自己的长T恤,嘱咐她去洗个热水澡。
她捧着衣服,淡笑着站在他面前说:“段然,我可能得在这儿借住一段时间了。”
他低眸瞄了眼她,心想这不是理所当然?
她接收到他这个理所当然地眼神,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段然咳了两声,开口催促:“赶紧去洗澡,洗完出来喝姜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