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完手续,一行人下楼上车。车一驶离看守所,宋槿就忍不住了,伸手抚了抚宋棠的脸,又顺着她的肩膀摸了一下,气得要命:“都把你折腾成什么样了!姓邱的那一伙,根本不是人!不得好死!”
宋棠还在发懵,车窗外不停闪过的绿树让她觉得不真实。见她眼神恍惚,宋槿满腔激愤被同情取代,反倒骂不下去了,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睡一会儿吧。这种地方,你肯定从来没有休息好过。”
宋棠确实严重缺乏睡眠。她曾经过得辛苦,但并不粗糙,看守所一间房住十二个人,晚上鼾声如雷。F市闷热潮湿,但除非盛夏高温预警的天气,号子里是不开空调的,因此身上总是汗湿的,这么多人身上的气味混在一起,再被湿热一蒸,令人反胃。她本就对气味和声音敏感,在这样的环境简直坐立难安,适应许久感官都麻木不了。更何况有些无赖女人在上面唆使或者默许下时不时的欺负她。
到了酒店,她去浴室洗澡,花洒喷出的水珠又细又密,菲拉格慕的洗护用品发出清雅的香气。擦干身体,换上真丝睡衣,抚摸到埃及棉的床品,她终于彻底确定,她不是在做梦。
酒店已经在房间角落燃起香薰蜡烛,橙花精油的芬芳缭绕开来。这种精油有舒缓神经,治疗失眠的奇效,她在香气之中合上眼,转瞬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如果不是宋槿叫她,她估计自己能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宋槿让人送餐来房间,酒店的人把菜摆好,静静的离开。她看见了盛在瓦罐里的虾仁粥,清爽的小菜,热气腾腾的松露小笼包。宋槿给她舀了一碗粥,温言道:“你才从那地方出来,恐怕胃口被折腾坏了,先不吃大鱼大肉,吃点简单清淡的养一养。”
在看守所吃了好一阵土豆烧肥肉之类的玩意,尝到小笼包的味道,宋棠差点哭出来。她埋头不停的吃,宋槿知道她虽然不像自己和宋桢那样从小受到全套的严格礼仪教育,但教养是不缺的,何曾看见过她狼吞虎咽的模样?目瞪口呆了好一会儿,怕她撑坏,不得不轻咳一声,出言阻止:“宋棠,别吃太急,容易不消化。”
宋棠这才反应过来,涨红了脸。刚刚她把小笼包整个塞进嘴里,虽然包子做得精致小巧,但也足够让她腮帮子鼓鼓的,吃相的确难看了点。
宋槿心头火气又冒了出来,问:“他们饿你肚子?不给你吃的?”
宋棠摇头:“没有。拿着餐盘去打饭,舀的东西是够吃的。”
可是在看守所的食堂里,讲究吃相,别人会夹走她餐盘里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像样的食物。
她只简单说了两句,连抱怨都没有,但宋槿已经气得险些拍桌子:“都是些什么人啊!这种事也做得出来!活该被关进去,但愿她们受审之后能多判个几年!”她停了停,又咬起牙,“这种应该是违纪的吧?警察不管的?你没申诉?”
宋棠回想起当时的事,惨淡的笑了笑。她虽然不喜欢争执,但从小就支撑起家庭的人,不是真的软弱,这种原则上的事她当然不会一味的退让。她发了火,申诉了,但上面漫不经心的态度让她瞬间凉透了心,那些人不痛不痒的说了抢她东西的人几句,然后把她的当场发作指责成当众喧哗,最后她反而过错最大,被罚着擦了食堂不说,回到房间里,又被挑事的人给围着打了一顿。
所有针对她的霸凌,都是被默许的,甚至是有人指点的。
宋槿气得脸色血红:“好了,你先吃东西,吃完了我们再想想怎么算账。那些渎职的家伙,还有欺负你的犯人,一个都别想逃!”
宋棠“嗯”了一声,继续喝粥,心里却并不痛快。这里毕竟不是宋家的势力范围,何况那些人本就在底层混,有几个还是注定要坐牢的,他们再惨,又能惨到哪儿去?让他们撤职,或者重判,又能带来多大的乐趣?
心胸不狭窄,爱好不变态的体面人,在小人面前,某种意义上,天然的处于劣势,因为他们的乐趣不在于和人撕扯上。
吃过晚饭,宋槿陪她说了会儿话,有人敲门进来,是宋家的首席律师,还有齐菲。宋棠看见好友严肃的神情,又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文件夹,心微微一沉。
宋槿问:“徐茂把离婚协议传真过来了?”
张律师点头:“夫人和大小姐都看过了,我们的团队和齐小姐也仔细的审过每一条条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