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茂抬眼,瞧见了一张失魂落魄的脸。
他不由得握紧手机,金属边框深深硌着掌心。他几乎没有耐心去听下属的汇报了。她怎么一听见陈念远的名字,就魂不守舍的?
他克制着,别开视线不再看她,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耳边。下属终于把话说完,他挂掉电话,把手机往枕头边一拍,冷笑:“湿衣服穿着舒不舒服?”
宋棠回过神,这才感觉到濡湿冰冷的棉布贴着皮肤,扭头一看,半边肩膀到腋下,都被水浸湿。她用毛巾裹住湿发,去衣柜拿干净睡衣,他在她身后讽刺:“姓陈的这么博爱,你心里酸得慌,是不是?”
宋棠是觉得酸得慌,但翻涌着酸意的不是心脏,而是胃。那个男人,让她想呕吐。
她没说话,益发坐实了他的猜想。他牙齿都要咬碎了,盯着她换衣服的背影,皮笑肉不笑:“棠棠,你的工作还蛮高雅的,怎么在选男人的品味上这么低?”
缠在头上的毛巾就像紧箍咒,勒得她太阳穴一阵一阵的发胀,似乎下一秒脑袋就会炸开。她一把扯下毛巾,任由头发凌乱的散落在肩头,回头看着他,也皮笑肉不笑:“是,我选男人的品味特别低。先选了陈念远,然后又选了你。”
徐茂被她反将一军,偏偏那话是他先说出来的,收不回去,噎得他喉咙发堵,他忍了忍,道:“这种货色,你也会喜欢。看看,喜欢他得到什么好处没有?好像全是苦头吧!”
“你说得太对了!如果不喜欢他,我根本不会认识你,哪儿会被逼着结婚,还受你一家子的气!”
徐茂脸都青了。
他紧紧的攥着床单,几乎不曾把棉布攥出两个破洞。他真把脑子摔坏了?一个晚上,他两次把自己给绕了进去!
他气得牙痒手抖,但他骨伤未愈,想拆掉病房发泄都不行,索性闭上眼,自己生闷气。他在脑海里把陈念远一口牙全部揍掉,又恶狠狠的咬了这瞎眼瞎到极点的女人,整想得带劲,忽然听见一声抽泣。
他一愣,睁眼一看,只见宋棠拿着擦头发的毛巾,死死捂着脸。他余怒未消,决定不理她,但她一直竭力压抑着不出声,肩膀抖得越来越厉害,他瞟过去,又移开视线,如此再三,终于忍不住:“你哭什么哭?为这种东西流什么眼泪?我跟你说,他哪儿是放不下你,只是不甘心被他妈安排婚事,又没那胆子反抗,所以拉上你演戏,给他妈添堵。遭殃的可不止你一个,那混账拉了好几个你这样的傻姑娘垫背,居然好好的活到现在还没死,真是奇迹。”
宋棠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我想弄死他。”
徐茂扬起眉毛:“真的?这才是该有的态度。不过你这么快想通了?你这么喜欢他,没有舍不得?”
宋棠忍无可忍,用力把毛巾掷向他,正好盖在他脸上。她使劲抹去眼泪,红着眼勃然大怒:“你给我闭嘴!什么叫我这么喜欢他?你当我脑残呢?我早就对他没兴趣了!”
徐茂不由得一怔,察觉到自己嘴角在往上扬,他立刻死死板住脸:“是吗?什么时候放弃的?”
宋棠抿着唇咬了很久牙,道:“他知道他妈妈逼我……但他除了过来缠着我说心疼,根本没有实质上的道歉和补偿,而且我看见过他和他前妻约会,他那态度,不像是被迫联姻的样子。他闹着说要反抗到底的,可又这么快就服从安排接受了人家,还一点抵触的样子都没。他根本没胆子为自己做主,怂货一个。”
她说到他心坎里去了,徐茂听得过瘾,正想说几句好听的哄她,但刚浮上脸的笑意被她怒气冲冲的眼睛给瞪了回去。她憋了许久的话在激动的情绪下,一股脑的倾泻出来:“你是不是有毛病?我问你,我那儿表现得喜欢陈念远了?人人都说你眼睛毒,什么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你的视线,那你拿出证据啊!”
徐茂一时说不出话。
宋棠抬手擦了擦眼泪,哽咽道:“真是神经病!以前你都没拿陈念远和我念叨,过了这么多年,居然翻来覆去的说起他来了,比最无聊的八婆还嘴碎!”
徐茂被她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脑子有些发懵,他不由自主的回忆往事,她和他相处的点点滴滴慢慢的从脑海深处浮出来。
她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偷偷摸摸的为陈念远淌眼抹泪过,但没过多久,她就算在媒体上看见了陈念远的订婚照片,也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倒是在看见他和别的女人走在一起的时候,她在大街上就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