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逐川刚来还不认识路,纪颂自告奋勇和他组成一队,两人被分到了操场的区域。
现在是十点半。
月色模糊昏暗,夜色来势汹汹。
操场上跑步的人少,扫一眼非常明了。
纪颂还是拉着赵逐川围着中央绿茵场跑了一圈,才确认每个背影都不是他们要找的人。
突然,纪颂瞥到最远处经常有学生翻墙出校的墙边出现了一男一女,女生长发及腰,有点眼熟。
纪颂指着那个方向:“你看那儿,是不是她?”
赵逐川飞快地扫了一眼:“我不认识。我们班我就认识你。”
“不管了,宁肯错杀,不可遗漏……”
没多犹豫,纪颂直接拽着赵逐川的胳膊朝墙边冲刺跑去,赵逐川也没甩开他,两人汗贴着汗,凌乱的脚步声此起彼伏,跑了好久,他们才冲到墙角下,那两人早已没了影儿。
纪颂心急,作势要拨开树枝去找砖头垫脚。
这里位置太偏僻,操场射灯和监控都照不到这里,月亮被一片云遮住了半边,四周黑得两人只能在视野中望见对方的眼睛。
纪颂擦了擦掌心的汗,眼睛亮澄澄的:“这外面是小吃街,人杂,我翻出去看看说不定能……”
赵逐川扳过纪颂的肩膀,冷声提醒:“你如果也跟着翻墙出去,性质就不一样了。”
“我……”纪颂挣不开他,这才发现赵逐川手劲非常之大,晃眼又看到刚才本该一起翻墙的那个男生从远处跑道上跑走,他一怔,“不对啊,那女生呢?”
赵逐川拧眉:“没看到。翻出去了?”
纪颂四处张望,借着月光发现墙角堆砖处的枯草堆挡着一条小路的入口,他打开手机手电筒一指:“我们看看那里。”
周围太黑,两人每走一步都小心谨慎,可看不清的夜路总有走偏的时候。
不知道是哪一步踏错了,赵逐川脚下陡然悬空,鼻腔中扑进一股霉味,灰尘屑洋洋洒洒地落下来,他果断抬高手肘护住头,身体斜着摔到旁边的空地上。
纪颂下意识伸手去拽他胳膊,自己却一脚踩进枯草堆前的石坑里,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在黑暗中,他看见有什么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近——
直到一根从地上翘起来的断树枝飞快擦过他的脖颈。
“嘶!”
求生的本能让纪颂条件反射地偏过头。
他抬手死死护住脖子,一时不知道该屁股先疼还是脖子疼,又觉得在赵逐川面前摔跤有些丢脸,忍痛几秒,忙着处理尴尬,开始解围:“我觉得这,这肯定是师大教务处用来抓学生的陷阱……”
一束手机电筒的光线打在脸上。
赵逐川略带凉意的指腹抵住他下巴:“头抬起来。”
手刚刚接触过地面,脏,赵逐川只曲起手指,用关节轻轻按了按纪颂擦破的皮肤,那里有一道很浅的伤口。
那好像是他前些天才用狮子鼻尖蹭过的位置。
“没事的,”纪颂仰面躺着,呼吸声极重,“你的脸比我的贵。”
赵逐川刚才也差点摔了一跤。
他的卫衣帽子扣在头上,帽子和肩背连成一座暗沉沉的小山。
小山阴沉着脸看了纪颂一会儿。
纪颂被看得赶紧从地上坐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泥,正准备说点什么再挽回面子。
小山却脱掉了外套,把卫衣卷起来往地上一铺,转身去找刚才纪颂摸索了好半天的砖块,两只手一边拎一块,看得纪颂条件反射地往后躲了一下。
“你要是累了就坐地上。我去买药,十分钟就回来。”
赵逐川单脚踩在垫起的砖头上,低头活动手腕,这时候才偏过头看他:“你很饿?”
四周这一片太黑了,静得只能听见一堵墙外的喧闹声。
纪颂抬头:“啊?”
“别装,”赵逐川一抬下巴,“我早就听见你肚子叫了。”
颂颂[奶茶]:肚子叫怎么了,人饿了肚子叫天经地义!
小赵:但是很响(吵)。
颂颂:减肥训练营把你开除了?
小赵[白眼](从不远处废弃垃圾桶里翻出一个挂钩):再说话我把你挂墙上?
第9章 五月
大学的墙不比中学,只要能垫上砖块就很好翻,中学个个都是十几岁心智还没完全成熟的小孩,出了什么事,家长是要把校方闹翻天的,所以每天都有保安在墙边巡逻守夜,翻墙如偷渡,成功率极低。
大学的墙完全就是意思一下,连三角玻璃渣都没有。
纪颂看着赵逐川轻巧潇洒的背影,突然感觉自己又行了。
十分钟后,赵逐川拎着翻墙出去买的药和一袋夜宵回来了。
喷好消炎药,贴上创口贴,纪颂接过赵逐川打包的夜宵道了声谢,肚里的馋虫又被那香味勾得嗷嗷叫,硬着头皮道:“你是体育生还是舞蹈生啊,怎么翻墙还能带一份冒菜,还不洒……”
赵逐川:“这么大一份还堵不住你的嘴。”
纪颂:“这么大一份我不减肥了?”
赵逐川凉凉地扫过来一眼:“都是素菜。”
“……”纪颂沉默几秒接受事实。
行吧,素菜也行,素菜也有荤腥味儿!
吃素菜长得高,好看的人就爱吃素菜。
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那片会把筷子喂进鼻孔的黑暗区域,步行至操场路灯下。
纪颂找了个花台坐下来拆塑料袋,心想今天还真是时运不济,肚子又饿脖子还疼,同学还没找到。
“不用找人了,金姐说找到了,”赵逐川收起手机,话题转变得很快,“我想你应该能吃辣。”
纪颂点点头。
明明伤口很疼,他却觉得开心,假装被辣得眼泪汪汪,上一秒生啃一口小米辣,下一秒抬眼看向赵逐川,眼眸被泪水洗得黑白分明,总有种全世界都欠他纪颂钱的纯澈,很漂亮。
他的痣长在右脸颧骨往下些的位置,近看才明显,那明明不是泪痣,可多看几眼,总让人觉得这是适合流泪的长相。
纪颂用手背擦了把眼睛,认真撇开辣油,说:“好辣。”
赵逐川的耐心所剩无几:“不能吃吗?”
纪颂摇头:“能吃。其实我是疼哭的。”
耳旁传来一声很沉、很短促的轻笑,纪颂后颈泛起的细碎痒意来得毫无征兆,若有若无,却不容忽视。
“你等一下。”赵逐川也半蹲下来,视线和纪颂持平。
他伸出手,用食指抵住纪颂的下巴,曲起中指,轻轻抚平创口贴翘起的边角。
“没贴好。”赵逐川说。
被触碰过的地方酥酥麻麻泛起一阵难以察觉的电流,纪颂顿觉皮肤又开始痒了,伸手“啪”一声轻轻拍到伤口周围,再一看手掌心,没蚊子。
赵逐川抬眸:“什么东西?”
“我血甜,招蚊子。”纪颂放慢进食,嘴和手都很克制,还问:“你不当减肥监督大使了?”
赵逐川应他:“伤员另算。”
纪颂算了算日子,确实该摄入一顿放纵餐了,这碗还是赵逐川翻墙给他买回来的,给点面子多吃几口。
“算了,没人看见就相当于没热量。”他说服自己。
赵逐川脸上掠过很淡的笑意,闭上了眼睛。
纪颂又往耳后拍了拍,还是没捉到那只蚊子。
十分钟后,所有人按时回了宿舍。
操场夜风沉闷,纪颂步子慢吞吞的,他不想被看出来娇气,捏起袖口就把眼泪抹了,赵逐川也没有一个人闷着脑袋往前走,而是放慢速度在等他。
走到宿舍楼下,纪颂才追上去几步:“我刚刚加你了,你通过一下?”
深夜,楼道里灯没亮,周围很黑,纪颂看不清赵逐川的表情,补充:“我给你转夜宵钱和医药费。”
“不用,我请你吃。”黑暗中寒光一闪,是赵逐川掏出了宿舍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