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这么冷的天还得守着你们,困呢。我大三了,第二次带校考生,”师兄在他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多打量了他几眼,趴着打了个哈欠,“我先眯会儿,来了人你叫我啊。”
“没问题!”
纪颂第一个来,整间教室空旷安静,他这才放松下来,把考试需要准备的东西一股脑全摆上桌开始细致检查,有眼镜、笔……
今天三试的内容几乎都是笔试。
低头一看,01号。
中午12点半,利剑归鞘,纪颂准时出了考场,背着书包去表演楼和剧场那边瞎逛了一圈,给赵逐川和孟檀发的消息都没人回,估摸着是考不完了,他朝食堂的方向走去,果然一路上看见还有很多媒体在等。
纪颂抬起手遮挡了胸前的集星标志,假装接电话,加速走开了。
要了一份石锅拌饭,纪颂找了张空桌坐下。
他看了眼手机,集星年级群里静悄悄。
都三月了,该复习的复习,该摆烂的摆烂,平时很少有人说话,大部分高三生在这个时候与世隔绝。
他又点开微博。
热搜话题前十占了五条。
#赵添青儿子#
#赵添青隐婚#
#赵添青儿子爸爸#
……
词条热度仍在上升,暂时还没出现赵逐川的大名,其他软件的主页也能刷到逐渐引爆的照片和热议,多是刚才记者在剧场楼下拍的赵逐川挥手照,话题正在发酵,集星的小树苗们奇迹般地暂无动静。
纪颂随手点了一个进去,看关于“未婚先孕”、“单亲育儿”的讨论很多,但词条被屏蔽,大多数人没把重点放在赵添青身上,而是关心赵逐川的生父和赵逐川到底长什么样子。
考试还未结束。
考完又是一阵追逐战和小型发布会。
纪颂坐在食堂窗边的位置,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米饭。
林含声发消息来问了句“考完没”,纪颂叼着筷子回了个“1”,又埋头扒几口饭,没什么太好的胃口。
其实挺好的。
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青春宝贵,早点被人看见没什么不好。
考不考试,他妈都是赵添青,他这辈子总要走这么一遭,客观来讲,这些似乎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事与纪颂无关,明明前些天他们不过是在临时排练的形体室里满地打滚的艺考生。
视频来电显示响起,是纪仪龄。
“出来了?”电话那头在开车,手机固定着。
“对,”纪颂给他妈拍了拍米饭,“去哪儿啊?”
“我刚从公司出来,今天周六,顺道去接岚岚出来吃个饭,”纪仪龄说,“你呢?”
他表妹纪怀岚,刚升初三,成绩拔尖却是个活泼过头的性格,纪仪龄对其视如己出,时不时会抽空去寄宿学校看看她。
“京影三试刚考完。”
“我知道。早上刷到有送考家长发视频了,怎么没看到你呢?”
“我去得晚,差不多踩点到的,”纪颂眉梢一挑,没说自己天没亮就起了,“而且那么多人呢,光我们系三试一场就140个。”
纪仪龄专心看路,却还是忍不住扫一眼屏幕,“那么多啊……招多少个?”
“17个。”
“……”纪仪龄踩下刹车等红灯,“感觉如何?”
纪颂这时候又想得很开了,“考不上算了,这一关要过不去,不还有央戏呢么,只要人在京北,考哪儿都一样。”
“现在又考哪儿都一样了,谁那天因为要考试和我大吵一架呀,”纪仪龄叹气,“要能进四试是不是就稳了?”
“不一定,但每个老师都说我面试占优势,能进四试我必拿下。”纪颂听人说话时忽然弯起眼,侧脸上的小痣像都跟着亮了亮。
吃完饭,纪颂没考虑三试到底能不能过,在食堂多坐了会儿,把今天考试的内容和他的构思给李欲和宫雪各发一份,这才有时间空下来想赵逐川的事情。
当时纪颂想,要是考完试赵逐川没露脸,那些媒体只拍到了上半张脸,那他就回民宿去把作品集上赵逐川露脸的照片和视频全删了,重新做一份出来。
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再来这个校园。
结果明天就能见分晓。
纪颂扣着羽绒服帽子,领口拉高,尖尖的下巴藏进去,双肩挎了包,夹稳自己的资料袋,又漫无目的地在校园闲逛一圈,他肩膀宽,风阻大,冷空气打在脸上麻得不剩多少知觉。
风吹得他眼睛生疼,乍一看人还泛着红。
唐突上前的一位女士举着麦,以为他在哭,犹豫着要不要采访。
纪颂瞄一眼她收音话筒上的“最美艺考生”,站定脚步,抬眼直视镜头,半点没怯场。
应付完采访,纪颂又回候考室转了一圈,意外看到早上见过的那位助理小欧正在等他。
可能怕发色太显眼,小欧扣了顶针织帽,一见他来了,她招呼:“小纪!”又低声,“霄哥安排我来接你!你是去机场还是回哪儿?”
纪颂还以为靳霄说要接考是客套话。
现在赵逐川还没考完,纪颂也不确定小欧是否知道他们在西直门还有一套租房……今天考完,赵逐川就只剩央戏最后一场考试了。
“小欧姐,”纪颂站定,“我还约了同学,自己回去就行。这校门口出去往北走就是地铁站,我坐几站就到了。”
小欧听出来他要回自己的住处,“你不等小川啦?”
“不等了,”纪颂说,“看样子今天考完他也没法自由行动了,说不定三天后,我还得参加四试,先回去备考去。”
一听纪颂还有考试,小欧也不多做挽留了,只说让纪颂到家给靳霄发个消息,免得担心。
点开导航,纪颂跟着指引上了回民宿的地铁,顺道还给自己买了一份饭,中午没吃饱。
到家时已下午16点,近乎于车轮战的表演系最终试终于落下帷幕,纪颂仰面躺在床上,用一本书盖上脸,竖起耳朵听手机开着大音量,直播间里传来人群喧闹声:“出来了,出来了,哎!马上出来了!”
纪颂翻了个身,这才侧躺着看向屏幕。
什么侧睡要长法令纹,什么要注意别用眼过度都顾不上了。
男主播依旧聒噪:“哎呀,今天在场的媒体都很安静啊,可能因为这里正在组织考试吧。等等……”
镜头晃动,直播间人数已经猛烈上升,纪颂估计这是个来蹭热度的路人,掌镜的手都不稳,直播设备也够烂,画面都是糊的。
赵逐川的脸印在纪颂眼底,却很清晰。
风变大了,赵逐川不知什么时候换了顶冷帽,严严实实扣住额顶至鬓角,应该是一场考试下来头发汗湿了,怕感冒。
他眉峰稍露在外,五官很是凌厉,嘴唇轻抿,镜头感强,几乎是扫眼间就把怼到跟前的每个镜头都掠了一遍。
那下半张脸不再有任何遮挡。
“考得还好吧,四月份会出结果。”
“希望能拿个好名次。”
“大家都很优秀。”
“嗯,只报了表演。”
赵逐川光是声音就有种冷感。
他只回答和考试相关的话题,对不友善的提问当没听见。
手机直播的镜头拉得很近,赵逐川旁边有保镖,但被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几乎走不动路,只能慢慢地往外挪步子,没什么表情地任拍。
他一直在看人群,看道路两旁驻足围观的同学,像在找什么。
整张脸连至喉结、形体服外露的肩胛一览无余。
似乎是觉得围过来拍照的媒体太吵,赵逐川很轻地蹙眉,稍有些无奈,抬手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
纪颂攒了攒喉结,又一轱辘在床上翻身。
直播评论已经刷爆了。
有人说,怎么不爱笑啊?看起来好冷。
赵逐川低头摸兜。
纪颂眼睁睁看着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滑开那张纪颂拿着相机拍照的壁纸,再打开微信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