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班医生不知道什么情况,只怕把这显然还在上学的高中学生掐出问题,慌慌张张跑过来拉架。
急诊室入口处顿时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事情发生得太快,甚至围观群众们都忘记了拿起手机拍照,却又不敢靠得太近,况且这还是两个吨位十足的中年男人打一个男高中生。
众人面面相觑。
一听这番论调,不用细想都能大概猜到是什么情况。
急诊医生都各有各的事情要忙,拉架又拉不动,只得跑去门口叫保安。
在混乱中,纪颂好不容易挣脱开桎梏,抬手握住自己的脖颈,埋头弯腰,干咳了几声,瞥到其中一人高高扬起的巴掌——
完了,这打下来他半边脸都得肿上好几天!
他下意识抱头护脸。
现在高三……
这脑子、这脸,比他命都重要。
恍惚间,纪颂在想,他要不然现在干脆晕过去装死得了……但医院急诊室地板每天有无数人踩踏过,实在是有点难以躺下。
他开始耳鸣,周围的噪音环绕成小苍蝇嗡嗡乱飞。
人群一阵惊呼,纪颂的视线飞速捕捉到一条抬起的腿,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
“咚”一声,他身边好像有什么将近两百斤的重物顿时倒地。
中年男人尖叫惊喘:“打人啦!”
那声音像一把钝刀,狠狠剐蹭着纪颂的耳膜。
他松开抱头的双臂,抬头望过去:“你闭嘴——”
金姐正从缴费窗口听到动静,匆匆跑来,身边还跟着跑去叫她的孟檀。
顾不上自身安全,她一心只想着要保护好学生,强挤进两拨人中间,满头大汗,头一次有些失态地叫道:“你们神经病吗!这是好心来送……”
那个被踢到地上的中年男人还躺在地上起不来,另一个男人见兄弟受伤,从旁边一下冲过来想要还手。
赵逐川已收了腿。
况野站在赵逐川身边,忍不住冲上前抡了两三拳,打得不重,但那男人想还手,踉跄着向前扑来,又根本近不了身,只得再次用蛮力去掀开挡在中间的金姐。
金姐一个趔趄没站稳,朝旁边倒去,不小心撞到孟檀肩膀上,瞳孔蓦然紧缩,张口想要叫住又要动手的学生:“赵……”
剩下二字被她的理智强吞进了肚子。
仗着身高优势,赵逐川眼神骤冷,抬手直接用虎口钳制住对方的喉咙,动作干净利落,将人重重抵上了急诊室外的墙壁!
那肥硕的后脑勺在墙上磕出闷响,嘴上还在:“你,你……”
纪颂顿时充满力气,也顾不得还在咳嗽,顾不得自己喉间疼得快要呕血,连话都说不清楚,连忙扶住赵逐川的肩,像落水后终于找到了浮木。
赵逐川一只手掐着对方家长的脖子,或者说是帮纪颂以牙还牙,掐了回去。
另一只手在纪颂靠过来时,揽过他的腰,安抚性地拍了拍。
纪颂被强有力的臂膀揽至身前,迷迷糊糊的,他靠在他的铜墙铁壁上,摒弃掉四周所有杂音,眼睛酸胀,缺氧,免不了一阵天旋地转。
他这下知道了,就算像赵逐川这样的人,说话冷冰冰,表情冷冰冰……体温也是热的。可能还有点烫。
“颂颂!”况野的声音。
“纪颂!”金姐和孟檀都在叫他。
纪颂站定脚步,抬头,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赵逐川紧绷的脸。
等等。
刚才那一脚是赵逐川踢的?
他擅自出校了?
他居然还会打架?
作者有话说:
颂颂(心态很好版):否极泰来!
小赵(怨念版):我都舍不得掐他脖子。
颂颂:什么,你说话好难懂。
小赵:……
(转头走掉)
第34章 七月
纪颂没再解释什么。
他也没有挡在中间避免冲突升级, 而是伸出一只胳膊稳住况野蠢蠢欲动的肩头,另一只手环上赵逐川的脖颈,贴上去半边温热的身体, 直接搂抱住赵逐川, 手掌轻拍到他背上:“算了, 算了, 我刚刚也打了他好几拳……”
赵逐川静默片刻。
从一开始一脚踢来,到现在围观群众都被闻讯赶来的保安们散走了,他都一句话没说。
他松开手, 单手反搂住纪颂的背, 往后退了几步, 站到安全的范围之外。
那俩舅一看面前立着三个男高中生, 知道打不过,也熄了火, 忿忿不平,背靠墙站着,等这班主任给个说法。
三个男生站成一排, 像护盾将女老师和女同学护在身后, 等着医院的保安匆匆赶来。
“你也真是的, 跟着来医院干什么?”况野叹气。
“没办法,救护车来得慢。金姐和宿管阿姨都弄不动她, 我一个人就能背着她跑,赶时间嘛。人都昏过去了, 我哪儿想那么多……”
纪颂压低嗓音,这时候还想着反过来安慰他们,“我没事,就掐了下喉咙, 也不疼。没留印儿就行。”
“没见过吧?是不是觉得特别夸张?”况野做口型,“我们这个年龄的学生最不好管了,我高中学校还有高二男的返校无证驾驶把高三考完回来报喜的学长撞死的……他们天天就是混日子,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必须得把书读完。”
纪颂半掩住嘴:“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金姐还在对峙:“我最后警告你一遍,你家小孩出这事儿跟在场的男生都没半点儿关系。我是班主任,你有事就找我。”
“意思不是他干的咯?”中年男人喘着气,“那是谁干的?你作为班主任你要负责呀!”
他说话是冲着金姐去的,离纪颂很近。
一股躁动的热气几乎快喷到脸上,纪颂实在按捺不住,一拳头抵至男人肩胛骨,用力将其往外推,吼道:“要说话就好好说话,你往前挤什么挤?还想打架是吗?”
金姐也压不下怒意:“她几月份入学的?现在多少周?你心里没数?而且她是复读生,去年就满过十八岁了,成年了,在社会上有什么认识的人,还要我来帮你们做家长的筛一遍吗?”
那男人瞬间噤了声,也不再敢还手。
“擦擦脸。”
耳边一道冷调男音响起。
纪颂抬眸,脸颊边被触感冰凉的纸巾碰了碰,那是赵逐川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湿纸巾。
他将湿纸巾一分为二,一张给了纪颂,一张自己拿着擦手,声音淬冰:“我打你们是互殴。你们单方面有预谋地打学生,性质不一样。”
纪颂抬起拇指抹了把唇角,没见着血,感叹一声还好脸没被打,随之扬高音调:“怎么样,还要打吗?”
他身体前倾,主打一个既不能输人也不能输阵,赵逐川却伸出手臂一把将他捞了回来。
或者说是按。
赵逐川又气又好笑:“你现在又不怕了?”
“我就没怕过,”纪颂小声,“是他们太肥了,冲过来一屁股能把我顶飞,到时候伤了脸,得不偿失……”
赵逐川淡淡道:“嗯,你的脸也贵。”
眼前三个男高中生人高马大,别说三个一起上了,就是后赶来的这两个,随便单拎出来一个都不得了。
两个中年男人脸色变了又变,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
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女儿。
他们脸色难看,交头接耳地商量几句,咬着牙,双手合十,弯腰给纪颂道了歉,大概意思是等她父母来了再说。
保安们年纪也不小了,心想着这上午看病人最多的时间出这档子事,急得满头大汗,一眼看出金姐是班主任,连忙道:“这位女士,您……”
“我是班主任,”金姐尽力镇静,“这几个男生都是我学生。”
“啊,这个,”保安秉承的原则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脸上堆砌起笑,“您看啊,我刚才也了解了一下情况,是他们大人动手在先,但是您学生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