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风吹草动,就会有人给他办转学。
赵添青背后牵扯的利益网络错综复杂,这么些年辗转过多少所学校,赵逐川已经数不清不记得了,更没有精力去深究每次转学是背后公司主意或是赵添青授意。
他的大部分关系,都如同风筝断线,长久不了,也抓不住,就连校外交的朋友也没几个知道他姓赵,打照面儿都喊声“川哥”。
他妈现在这种迟来的关心和想要努力弥补的陪伴,让他难以拒绝,像是手上的倒刺,拔不出来,却时不时会疼一下。
“来了来了,到车库了!她说她不上来了,怕有记者在蹲,你下去吧,我们到单元门口直接上车?”齐圆从室外走进来,语气仍在征求他的意见。
“好。”赵逐川从沙发上坐起身,单肩背着书包,转身进了客厅里的客用卫生间。
他动作极其熟练地从包里拿出口罩、墨镜、帽子,以及一副纯黑色头戴式耳机。
戴好所有装备,他全副武装地卫生间里走出来,冲齐圆喊了声:“圆姐,我好了。”
齐圆看他这副样子,想起今天京北接近40度的天气,小心翼翼道:“你热不热?”
赵逐川摇头:“还好,习惯了。”
他陡然对上齐圆的目光,从中意外地捕捉到一种叫怜惜的情绪,想着说点什么让她放心:“上车就凉快了,没关系。”
两人一同下了地库。
MPV车门敞开着。
坐在第二排的赵添青转过脸来。
她抬起手指,把墨镜往下按压滑到鼻梁中间,露出一双明艳又英气的眼。
赵添青躺在第二排的软椅上,后腰垫了个按摩器,脸上的妆还没卸,她刚想说话,又想打哈欠,偏过头去用手掩着打完,才慢悠悠来一句:“让你久等了,儿子。”
“没事。”赵逐川示意齐圆先上,再踩住踏板弯腰钻进车里,坐到赵添青旁边的位置,拉上车门,“我们出发吧。”
车辆缓缓驶出车库,京北午后的阳光顺着遮阳板缝隙钻入车内。
赵添青扯过小毯子搭在腿上,赵逐川误以为他妈冷了,伸手调试后排空调。
赵添青欲言又止,最终回头和齐圆对视一眼,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吭声。
氛围沉闷了一截路,赵添青终于开口:“小川,我听你们彭校说,那个小时候演过《我是哪吒》的那个萧杉也去集星了?”
赵逐川问:“他演的什么?”
赵添青一怔,开始思考为什么她儿子的重点总是与众不同,坐在最后一排的齐圆见赵添青凝固住了,小声提醒:“木吒!”
“哦,对。”
赵添青其实也不记得。
她只记得这小孩儿蛮可爱,长大有点残了,没小时候那股机灵劲儿,十多年前她在一场民国戏的片场还见过萧杉来客串。
“他爸妈呀,势利得很,他也是可怜,才刚会走路就被爸妈往圈里塞。演了好多戏呢,累得不得了,我还见过他在片场哇哇哭。”赵添青一提起别人的事儿就有得说了,“但是呢,你得考过他。你俩是同一届的,到时候参加校考肯定被媒体拿来比。”
“我知道。”
“还有张净颜的儿子也是今年艺考,你记得她吗?我刚出道拍《佳木斯晚春》的时候,夜里零下十一度,她在乌苏里江边 NG 七八次扇我七八个巴掌……”
赵逐川真怀疑自己记仇是遗传。
“我知道,”他无奈地扫过去一眼,“你们演妯娌,她怀疑你女儿勾引她儿子,你们约架,大半夜在江边鸡飞狗跳大打出手。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剧情。”
“那会儿不就这种剧情能拿奖嘛,”赵添青接过齐圆递来插了吸管的红茶,抿一口,“你知道剧情?你们学校老师真有品位,是不是把这部片子当成教案给你们放了?”
赵逐川头疼地揉揉额角,说:“不是,是我从小到大你总是念叨这件事。我就去看了。”
“噢,”赵添青突然又来句:“她今天还带她儿子走红毯了。”
赵逐川轻轻阖眼:“反响怎么样?”
他妈持续冷笑输出:“一般。她儿子远看精神小伙近看眼歪嘴斜,头大肩膀窄,媒体放的高清图没一张能打的,买通了摄影师修图都没用,再穿个婚礼专用的矮子乐皮鞋都没你高。她嫁的那个暴发户老公太丑了,谁的基因都救不回来。”
齐圆在后座没忍住笑了一声。
赵逐川早就习惯了他妈说话刁钻刻薄的风格,“嗯”了一声,满足他妈的好胜心:“等校考的时候,我和他应该会碰上。”
赵添青“啧”一声:“就他那资质?能进终试再说吧。”
赵逐川点了点头,稍稍朝靠窗边侧过身一点,又闭上眼准备要休息。
赵添青不让他睡:“你月考结束了吧,考得怎么样?”
“成绩还没出。”
“那上上次呢?”
“都过去一个月了,你才问。”赵逐川取下单边耳机,用一种很难言的眼神看着她,“你真的不知道我第一名?”
他的母亲,从来不把他当成第一位,却事事要求他做第一名。
赵添青语塞,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她儿子一个眼神扫过来,压迫感比很多和她搭过对手戏的男演员更强。
赵添青自己本身长相颇具攻击性美感,一向都是走大气成熟的风格,圈内很少有人能压得住她的气场,可赵逐川正好完美遗传了她的外形,母子俩互相看对方从来都是谁也不怵谁。
她先让步:“那另外个林含声呢?”
赵逐川淡声:“也是第一名,播音的。”
赵添青:“也对,别人爸妈就是干这行的,是记者,但是你……”
赵逐川很快地回:“人不能太贪心,总不能样样都占。”
“你那个新认识的朋友呢?”赵添青托着腮。
“他是学戏导的。”
“真是男的?”赵添青这才问重点。
“你不是让圆姐去看过他吗?”赵逐川抬眼。
齐圆正襟危坐,一声不吭。
“不是我让,我就是想了解了解……”赵添青说,“学戏导的,戏导好啊,说明这孩子聪明,有野心有思路,你可以多发展一些这方面的朋友。”
“知道。”赵逐川顿了顿,“他确实有天赋,以后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
赵添青点头:“等他上大学吧。”
“还得和我上同一所大学,是吗?”赵逐川一语道破,“这样的话,都是学院派,又都是同一片天,对我才有助力。”
再次不知道说什么好,赵添青偏过头看向窗外,说:“对了,思芮说声乐老师她单独给你请一个,以后每周二三的晚辅课你就去演播室上一对一声乐。然后你的形体,她可以另外给你上。”
“不用。”
听见儿子的拒绝,赵添青的脸又转回来:“嗯?为什么?”
“妈,”赵逐川拧眉,“让搞特殊是你,不让我特殊也是你。既然选了集星,那我就该和所有人平等。”
白色商务车开上了机场高架桥,跟随车流行驶到航站楼二楼出发层一处较为偏僻的门前。
头顶摄像头灯光闪烁不停,语音在重复广播:“限时三分钟停靠——”
赵逐川别开眼睛躲过那刺眼的闪光,却看见赵添青面色不改,她已对这种光线免疫,眼皮都没眨一下。
“别送,别动,你坐在最里面目送我就好,窗户都别放下来。”赵逐川制止住赵添青也要跟着起身挪到车窗边的动作,转头看向齐圆,“圆姐你也别动。”
“也是,”齐圆报了个当红男演员的名字,“他下午差不多这个点儿也从首都机场飞,以前跟组的时候他有粉丝就认识我,到时候碰上我跟着小川就麻烦了。”
赵逐川说:“你们尽快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