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烛延清光”,李白的诗,他突然想到。
过了一会儿,她伸着油乎乎的小手,说:“小母,我嘴巴都是奶油,好腻,我想吃水果。”
益母草说:“你刚吃完蛋糕,不能马上吃水果,会影响消化。”
筱闹钟嘟嘴道:“我求你了,我嘴巴真的好腻啊。”
益母草起身说:“给你削个苹果吧。”
说着,走去从冰箱里拿了一个苹果,拿推子削皮,筱闹钟见他只削一个,也拿了一个给他,说:“你也要吃。”
益母草摇摇头说:“我不吃了,我的嘴巴又不腻。”
筱闹钟执拗道:“不,你一定要陪我吃,不然我也不吃。”
益母草说:“好,那你放着吧,等我削皮。”
筱闹钟仿佛在跟他赌气的样子,说:“我来削吧。”
说着,伸手去抢他手中的推子,手指却碰到了上面的刀片,划了一下,她疼得忍不住嘶了一声。
“小伤割在手,大病全溜走。”益母草急忙说了一句带着一些迷信的谚语,然后他放下推子,抽出纸巾,拉着她手上的手,帮她擦血,等血止住后,又轻轻贴了一块创可贴。
她看着他两眼全神贯注在她手指的那个伤口上,眉心因为专注而凝结出一个小疙瘩,就伸出另一只手去想要帮他抚平,指尖沾到他脸上的汗珠,有一份依赖感从她的手指一直传送到她的心海。她感觉他的每一寸肌肤,都像是她的一个避风港,心中突然涌起一种期待,她屏住呼吸,做好准备。
这时候,月亮钻进云层,夜黑如墨,她收回被他捏持住的手,张开双臂,将他的脖子紧紧地环住,直到她的脸贴着他的胸口,听到他心跳的声音,她才深呼了一口气,她抱到他了,这是第一次,她放下自尊,主动钻进他的怀抱,像是一只温驯的猫,向他索取温暖。手上的伤口还在揪着疼,但是她没有去顾念这个。
母亲去世后他成了她彻底的依靠,如果没有他,她简直不知道要怎么生活,她明白,是他一直耐心地保护着她,让她没有被苦难与悲伤打倒。
他吃了一惊,说:“闹闹,你怎么了?”
语气温柔而敦厚,然而带着一丝丝不冷静,他也在颤抖。
筱闹钟闭上双眼,抬起头,轻声恳求道:“吻我。”
他更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充满期望,却犹豫不决,倒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并非她的良人或是不配,他担心的是,如果他现在吻了她,认可了他们恋爱的关系,那么,往后他们如果有什么隔阂,他们还能以什么样的身份跟关系继续共处一室?他们现在既非朋友,又非法定的家人,而是以一种监护与被监护的纽带捆绑在一起,如果他把他们的感情推进一步,那层监护关系还算数吗?
筱闹钟见他不回应,追问道:“你不是喜欢我吗?”
益母草点点头,说:“是,正因为我喜欢你,但我们现在的关系还不适合太亲密。得等你高考完。”
益母草接到那个电话时,正在和筱闹钟吃着晚餐,他看了一眼手机的来电显示,心情骤然的一冷,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反正早晚都要去面对的。
他不希望影响到筱闹钟,拿着手机走到一旁接听,但筱闹钟还是捕捉到了少许的电话内容,他对电话那头的人喊道:“爸。”
筱闹钟已经几乎忘记了,益母草不是专为她一个人而出现的,他不像她,她不再有家人,只有他,可是他还有本来的家人,现在她担心,他的家人要重新把他抢夺回去了,不,那不叫抢夺,因为他本来就是属于他们的,是自己夺了他们的东西,他们只是来要回去而已。
一通电话匆匆就结束了,益母草回到座位上,神情显得十分凝重,甚至有一丝掩藏不住的畏惧。
筱闹钟担忧地问:“小母,你的家人,他们会不会——”
益母草看她紧张,安慰她说:“没什么,别担心。”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他的声音却微微地颤抖。
从小,他就是怕父亲的,父亲的严厉,父亲的控制欲,甚至父亲的专横,都让他的童年过得恐惧。小时候,父亲总是对他有各种过高的要求,一旦他达不到,就会遭受父亲那几近无情的冷遇。小时候他对此不能理解,以为父亲不爱他,甚至讨厌他,因此,越是被强迫什么,他越是抵抗,因此,他虽然看似聪颖,其实却什么都上手缓慢。父亲对此愈加失望透顶,不明白孩子内心的需求,还以为是自己不够严厉,因此从不对他露出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