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角也抽了一下。
乐然在弯道处停下来,竟然还冲他勾了勾手指,就差说出“来追我呀”了。
他站在原地深呼吸一口,拿出在公安大学时与昭凡互怼的劲头发足狂奔,一圈跑下来非但没追上乐然,倒累得天旋地转,躺在跑道上不想起来。
乐然蹲在他身边,完全不见疲态,嘴上虽然没笑,但眸底的得瑟一览无余。
他暗自叹息,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郁闷。
乐然凑近了一点,撑着脸颊问:“沈队,还跑吗?”
他心里骂娘,却伸出右手道:“拉我起来。”
汗津津的手掌贴在一起,谁也没嫌脏。
乐然一个用力将他拉起来,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声谢,就听见烦人的小情侣又在一旁逼逼叨。
“拉我起来!”
“你求我啊。”
“……”
“不求不拉。”
“求,求求你。”
“乖!”
他险些骂出“操”,瞄乐然一眼,居然正好看到乐然得意地挑了挑眉。
他捂住额头,借以遮住白眼,强行豁达地想:没事,小孩儿都这样。
每天跑完,他都想开车送乐然回去,但乐然不肯,非要挤公交车。
他知道,乐然是觉得自己浑身是汗,怕弄臭他的车。
他也不坚持,善解人意地照顾乐小孩儿迟来的中二心,不过会要求人家到宿舍后发一条汇报平安的微信。
如此一来,就算已经各回各家了,还可以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几句。
他其实有些好奇——乐然为什么对“晚上去运动场跑步”这种事完全没有任何奇怪的反应。
亲生母亲晚上跑步时被人强暴,继而自杀,父亲发疯,将他打得遍体鳞伤,他为什么丝毫不介怀?
沈寻想不明白,更没法问。
有一次,运动场上有三个混混儿将一名慢跑的姑娘围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找茬。他正想过去扯开混混儿,乐然已经先一步冲去,气势汹汹地将姑娘拦在身后。
混混儿都是欺弱畏强的主儿,瞅了乐然几眼,十分识相地落荒而逃。
沈寻本以为他会触景生情,说出一些当年的事,他却似乎根本没有想到幼年的遭遇,还高兴地抬着眉,自夸般地说:“沈队,我刚才是不是很帅。”
沈寻不由得怀疑严啸是不是弄错了。
也许乐然只是普通的孤儿?
为此,他还特意找人查过章勇,将章勇最近的行踪摸得清清楚楚。
然而章勇的档案里明确记录着强暴妇女一案,受害者确系乐然的母亲。
他去章勇目前打工的工地看过,那人50岁,看起来却已经是七老八十的老人了,走路有些跛,也许是在监狱里被人给打的,也许是工作时被什么给砸的。
可怜,却完全不值得同情。
他十指收紧,眸光冷漠而危险。
只要一想到这人给乐然带来的伤害,他甚至有将其杀而快之的念头。
好在乐然并不知道章勇的近况,而章勇打工和居住的地方也与他们相隔十几公里。
他想,要不就算了吧,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未来。
然而不巧的是,一次跑步之后,他与乐然刚从运动场出来,就遇上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章勇。
那一瞬间,他几乎能够感觉到头发正根根抓紧。
章勇穿着一件满是汗渍的廉价背心,背着一个打着补丁的背包,脚上的凉鞋已经很旧了,差不多再穿几天就会彻底报废。
运动场外的路不宽,周围全是卖宵夜的小贩。与章勇擦肩而过时,他本能地将乐然往身边推了推。
乐然还转过头来喊:“沈队,你推我干嘛?”
显然,根本没有意识到刚刚走过的落魄男人就是强暴过自己母亲的罪人。
沈寻松了口气,再次回头时已经看不到章勇的身影。
日子有条不紊地过着,转眼夏天已经走到尽头。
秋初的一天,一起命案报到市局,被害人是名工地民工,50岁,早上被发现死于垃圾堆边,致命伤是罕见的枪伤。
拿到死者资料的一刻,沈寻神情一僵,凉意从背脊升起,令他毫无征兆地猛然一颤。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章勇,民工,枪击身亡……”乐然拿过金道区分局刚发来的案件资料,快速浏览完毕后跑进沈寻的办公室,神色有些凝重,“沈队,这案子是枪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