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市局时,一中队的调查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乔羿站在窗边,看着沈寻的黑色大众驶入夜色,重重地叹了口气。
乐然躺在沈寻的床上,不知是不是想起了当年被父亲折磨的往事,身子蜷缩成一团,紧紧地抱着两臂,连脚趾都控制不住地颤抖。沈寻半躺在他身边,抱住他的肩背,让他枕在自己小腹上,慢慢拍着他的肩,什么也不说。
乐然此时就像个乖巧的孩子,闭着眼,独自承受像巨浪一般涌来的不堪回忆,时不时难受得猛然一抽,手指却始终拽着沈寻的衣角。
半夜,手机响了。沈寻看了看,是徐河长打来的。
必须得面临的审判,终是如期而至。
沈寻站在床边,给乐然穿好衣服。夏末秋初,天气凉了下来,乐然来时只穿了一件短袖衬衣,他拿出一件自己的衣服,披在乐然身上,牵住他的手道:“走吧,我陪你。”
刑侦队灯火通明,乐然低着头站在门口时,几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向来刚正不阿的徐河长脸色铁青,在他肩上捶了一拳,“乔羿已经给我们看了尸检报告,他说不相信是你,我老徐也不相信!”
他抬起头,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沈寻叹了口气,低声说:“按流程来吧,乐然平时跟着我,这案子我不便插手。老徐,一切麻烦你了。”
徐河长掷地有声道:“放心,三天之内,老子一定会逮到真凶,还乐然一个公道!”
乐然作为重点嫌疑人被带入审问室,沈寻回到办公室,疲惫地按了按眼窝,乔羿站在门口,敲了两声,拿着一个文件夹,神色凝重道:“痕检报告出来了,要看吗?”
他闭着眼点头,声音有些哑,“拿来吧。”
乔羿将文件夹放在桌上,“目前的证据对乐然来说很不利。”
他翻开文件,眉头越皱越紧。
“案发现场是监控的盲区,但我们提取到了几枚完整的脚印。经过对受力点、步幅的分析,凶手的身高、体重与乐然完成符合。刚才痕检科还做了建模,凶手走路的姿势与习惯都与乐然非常相似,而且根据鞋底纹路与磨损情况来看,他穿的鞋也与乐然平时常穿的那双李宁运动鞋一致。”
沈寻一拳砸在桌上,铁盒那没有盖好的盖子哐当一声掉落下来。
乔羿拧着眉,“而且我们在现场找到了物证。”
“什么?”沈寻目光一紧,立即将报告翻到最后一页。
“还没写上去,正在做比对。”乔羿说,“是一根有毛囊的短发和一枚出现在章勇所提塑料口袋上的指纹,鉴定得花一些时间。不过我猜……结果肯定会指向乐然。”
沈寻站起来,踱了两步,脸色阴沉得可怕。
“这凶手准备得太充分了,足迹鉴定不能完全认定乐然有罪,但指纹和DNA却可以把乐然推入死地。”乔羿抬起头,看着沈寻,“还有一件事我很担心,乐然的配枪。”
沈寻将几乎被捏碎的烟盒往地上重重一砸,“肯定少了5枚子弹。”
不久后,DNA和指纹鉴定报告出炉,与乐然在库的信息完全一致。同时,一中队警员发现乐然的5.8mm92式手枪正好少了5枚子弹。
完整的物证几乎已经能将乐然定罪。
而天亮之后,案发地附近好几位居民称,当天夜里的确看到一个身形与乐然无异的人匆匆离去。
如此一来,连人证也指向乐然。
他被暂时拘押在市局,短短一天,就憔悴消瘦了许多。
唯一庆幸的是案发前,市局的监控拍到了他返回宿舍的画面。这虽然不能完全构成他的不在场证明,但也使他“我没有杀人”的陈述看上去没那么苍白无力。
徐河长调出了最近半个月枪械库的监控记录。影像显示,当天下班之前,乐然将手枪放入保险箱里,随后与沈寻一同离开。蹊跷的是,此后监控就成了一片雪花。
既无法证明拿走手枪是乐然,又无法证明不是。
沈寻坐在乔羿的办公室里,看上去比前一日冷静许多。乔羿将一瓶冰镇过的矿泉水放在他面前,说:“我上午去看过乐然,他说他记得很清楚,章勇死的那天,他和平常一样与你一同跑步,然后坐了3站公交,回宿舍前在水果摊买了几个苹果,然后再也没有出过宿舍。但是比较麻烦的是——你也知道,咱们市局障碍训练场那块儿的监控坏了,好几年都没修。怀疑的人会抓住这点不放,因为谁也说不准他夜里会不会从那里出去。老徐他们现在也遇到瓶颈了,目前的证据全部指向乐然,就算想查其他人,也没有头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