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láng藉。
书柜砸碎,一本本被撕烂的翻译小说像雪花般铺了满地。梁谕抱着头蜷缩在雪片中央,瞳孔缩成一个小点,兀自血红地瞪着白墙,双脚痉挛似地踢蹬。
唇角有白色的唾液流出,他猛抓着自己的头发,身子抽动了两下、「砰」地踢上chuáng板。
愚鸠上前,脸颊被他挥起的手抓出一道血痕,迅速而安静地制伏了他。将梁谕的双手扣住后,他将少爷困在地板上。
「放开我!」
在这个崭新的家中,墙上还来不及挂上新画、空气中时有家具崭新的油漆味。他们两个人一起,像仅剩的家人终于团聚,日日上演的戏码却是梁谕这般蹬着腿、目眦yù裂。
艳美的脸深深扭曲,由一场令人冷汗不止的恶梦里苏醒。梦里具体的事物相当纷乱,只知道阿龙诡笑着给他的粉末能暂且让他忘却一切,当他睁眼,反she地便要去找止痛药。
止痛药,止的是何来的愧疚、qíng痴、蠢动的怒火?
「我说放开我!痛──」
他清醒时要愚鸠在毒瘾发作时别听他的。因此不管梁谕如何尖叫,愚鸠都纹风不动,他死压着像垂死挣扎一样猛烈挣动的人儿。后者扑腾的身体彷佛一辆失控的飞车,要撞击都找不到着力点。
由里痛到外,骨头被压得嘎啦作响。梁谕朝半空猛踢双脚,甫刚惊醒、一下子便jīng疲力竭。他用额头撞向愚鸠,后者并不躲,「咚」地重击后,却是梁谕自己瘫软下来。
「……行了,放手吧。我不要了,可不可以?」
他说哭就哭,行云流水像个专业的戏子。不过这哭当真痛哭流涕,也不知道被瘾中的症状、还是愚鸠制住他的力道疼出来的?
没有回应,良久,一张素颜的小脸苍白得惨然。见求饶无效,哭号夹着痛骂劈头盖脸地朝愚鸠砸去。
「你又要qiáng迫我了,是不是?是不是!我叫你放手!」
不放。染上恶习发作起来就是条疯狗,愚鸠晓得这一放开少爷就会连滚带爬地去找电话,上一次这么做了,梁谕直接打去给阿龙,开口就求他带□□过来。
所以,你不能放。梁谕神智清楚时冷冷地这么和他说。
「──你可以上我,痛着时就没力气发瘾了。知道吗?随便你怎么做,把你的本事拿出来、别管我以前说过什么了。反正,清醒后我不会记得。」
他还这么讲。只是愚鸠并没有哪一次真的做下去。他总是按着梁谕,直到对方脱力后,第二次、第三次发起疯……最后果然虚脱,模样痛苦却沉沉地睡过去。
在那之前,不管他脱口说了什么,都要装作不晓得。
「如果我把头发剪短,你觉得怎么样呢?」
「……少爷高兴就好。」
「你说我会不会更像优儿的哥哥?」
梁谕又哭又笑,思维跳跃、语无伦次。愚鸠光顾着按好他,不回答,假装麻木地等这灾难过去,是恶梦也得清醒着做。他把本就昏沉的脑袋放空,尽量一片空白地看着少爷恢复些许力气后,再次扭动起来。
「他是怎么死的?你再给我讲一次。他是不是也像我这样给他们qiáng(呜)bào了?是不是有人问他:享不享受?舒不舒服啊?」
「少爷……」
「我说,放开我啊!妈的你聋了吗!」
梁谕再次痛哭,无限循环。愚鸠不由地喉头一哽,在梁谕越发粗鄙的谩骂下加重扣住他的力道。少爷今天晚上有重要的行程,他想着这样不相gān的事,抬头看采光良好的窗户外,还没到黎明。
有时会怀疑黎明压根不会来了。当少爷反复折腾了几回,哭泣、痛骂、求饶、叫喊,所有招数都用上,这样的闹剧才肯偃旗息鼓。外边的人都看不见梁谕憔悴苍白的样子,以为他只有端庄、只有疯狂。除了那个阿龙、还有程光,要是有一点点心,就该知道……
该知道这种不知何时收手的感觉。
梁谕每一次喊,就成了愚鸠的每一次抉择。他不放,顽固到底前不断动摇,如果一点点、结晶的粉末就能减轻少爷的痛苦,哪怕立刻动手收掉程光的势力,他也愿意把东西呈上心上人面前。
没事的……没事的。
连安抚都在心里默念罢了。其实他更愿意用快速止痛的方法,要不是,少爷有他自己的计划。
他只能压着他,等待天亮前的黑暗过去。清晨之后是否有光?无人知晓。能确定地唯有一条蜿蜒曲折的路,即便无尽地向深渊深处延伸,能陪着这位少爷走到底的,亦有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