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垢_作者:牧葵(60)

2017-12-29 牧葵

  「……少爷。」

  眼前的人有些动摇,眉眼低了下来,有蹙起的意思。梁谕从他细微的表qíng中看出他波动的心思,想着:你生气了的话,现在走出去,我不拦你。

  可愚鸠长长地一顿,问出了梁谕想都没想过的问题:

  「我可以说些话吗?」

  梁谕哑然失笑。

  「讲啊。」

  他退开半步,想给愚鸠少点压迫感。岂知后者得到空间,猛然便跪了下来,高瘦的身形在他面前拉成浸润黑暗的长影。

  「──小谕。你为什么不能相信,陪在你身边就是我最肯定的意志?」

  他在他的影子中,毫不避退。

  「因为……不合理啊。」

  蓦地哽咽,梁谕捂住嘴巴,久违的称呼一下将他拉入错乱的时空。他忍不住,弯腰拔走愚鸠手上的戒指,丢向墙角,「啪」的一声,眼前的人竟然看都不看一眼。

  「你有感觉的不是吗?觉得我残忍、不愿意见到他人被我凌迟。你不支持我,但还是要口是心非地替我做事,为什么啊?笨鸟,为什么?」

  若说愚鸠的称呼让梁谕想起走远的阳光,这声「笨鸟」无疑就在提醒愚鸠他们身处的黑暗。一个个人来了、又走了,当他紧牵着弟妹的手,他便被圈养在缺乏光线的笼子内,终日望着铁栏杆斑斑生锈。

  翅膀大概是自行退化的,但最开头时他自己选择了此生再也不眷恋青天。他们的日子谈不上光,他还愿意冒着踩空的风险陪他的少爷走钢索。

  愚鸠一时失语,梁谕低下头,靠在他膝上,声音逐渐低下去,每个吐出嘴唇的字被喉头的qíng绪哽得含糊。

  「不委屈吗?」

  「不委屈。」

  这回愚鸠倒答得飞快,他看着梁谕背后的窗子,稀稀落落的几颗星。抬手要摘,没碰着,落下的手指却碰到少爷轻颤的背,他想他冷了,便脱下自己的衬衫盖在他身上。

  听见抽鼻子的声音变大,冲着胸膛而去的灼烫心qíng变成了绵长的延烧,笨拙地想说话,生硬得似乎在徒劳地找寻前世会言语的证据。

  「小谕、听我说……我这辈子永远记得,那时候我对你不好。」

  梁谕愣了一下,不知道他所指何事?泪眼朦胧地抬头,愚鸠收到他不解的眼神,艰难地解释。

  「你肯出房间后,有一天,听到了弟兄们说话,说到齐优儿她哥哥……的死。我没发现你在害怕,那天晚上,我弄痛了你。」

  如若丢掉的是为了回想起、留下的是为了忘记。

  ──什么啊。

  梁谕大致想起他说的旧事,可他不提、自己根本回想不起来。多久以前了?多大点的事。他们各自在qíng场上滚出了满身尘埃,这种时候愚鸠还讲得出这种话,要不正忙着哭,梁谕甚至觉得好笑。

  「妈的,我睡过的男人都可以组成另一个梁家门了。你现在说你记得这种jī毛蒜皮的事qíng,故意逗我呀?」

  不是。愚鸠还想说清楚,但他找不到更多合适词汇。他□□过他,他说不出口。

  没有什么比行动更为直接迅速的辩解,他仅仅迟疑了两秒钟,便忽然出劲,放在梁谕背后的手一下扣住他肩膀,另一手稍微用力、便将人按倒在地上。

  愚鸠双膝跪地,身下跨过梁谕不堪一击的腰肢,敞开的上衣间唯见到一具纤细莹白的身体。当属于魔女的,柔弱如枪孔前的飞絮,不必开枪都能零落飘散的是──他的心上人。

  「我可以伤害你。」

  轻易地使他摧折。梁谕的眼中映出他沉静的脸,瞳孔逐渐放大。

  当愚鸠的神色有了变化,他突然理解──

  「但我不愿意。所以,我只听你说出来的命令。」

  愚鸠没困他太久,道出话后便起身。替梁谕拉起了敝体的衣物,自己则别开脸。

  理智也好、爱yù也好、权力也好,是会让他会错意便伤到梁谕的东西,他通通可以割舍。愚鸠不笨,他知道人有矛盾、会口是心非,所以他在弟妹真正成为那样的人类前,决定好他的誓言:我会成为您的左右手。舍弃记忆、qíng感、自我,只依您的命令行动。

  手脚可以自伤,但绝不会背叛他的主人。

  「你……」

  梁谕捂住嘴,豆大的泪珠由脸颊侧边滚落。他觉得以前的兄长真的回不来了,他开始确信,疯魔的路走到底,愚鸠都不会阻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