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冒出来的疑问让我不由自主悄悄跟上了他。一路上他似乎都没有察觉身后多出了一个人,步伐也透露出一反常态的轻缓跟疲倦。
在走廊中摸黑走到了尽头,尽头处的餐厅旁边就是他的房间,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他没有亮灯,径直走到了窗前,俯下身摆弄了一会儿什么。再次起身的时候,在他手上已经多了一支刚窜起橙色火苗来的蜡烛。
“鸦啊,今天可是你的生日,”他正举着蜡烛对风中摇摆不定的火苗自言自语,“都十五岁了。你说,你的愿望,还有机会实现么?”
我不知道他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在那一瞬间我忍不住从门口走了进去,很是直接地抱怨了一声:“过生日都不告诉我,是不是有点太说不过去啦?”
鸦一愣,似乎是没想到还有这一出,登时转过身微张着嘴看向我,一副yù言又止的样子。
“我说你呀,生日愿望是一定会实现的,不要那么担心。”回想他刚才那句不符合他作风,略显伤感的话,我觉得应该有人站出来好好安慰他一下。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鸦的眼中有火光混着窗外无尽的灰暗在烁动,像是将死的枯枝还在努力抽出最后一只嫩芽。
“那当然。神明在上,只是满足你一个小小的生日愿望应该不过分吧。”
鸦失笑:“万一,我被神明抛弃了呢?”
“那就……呃,还有我呢不是。”我故作轻松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即使知道他眸子里压抑的yīn霾并没有因此散去,但我也真心希望他可以稍微振作起来。
“恩对了,要不把你的愿望告诉我吧,说不定我还能帮点忙什么的。”我用手指戳了戳脑袋,一本正经地看着他。
鸦却答非所问:“今天见到老熟人,有没有高兴一点?”
我茫然道:“算是……有吧?能和朋友陪在一起总归是一件不错的事。”
鸦却没有继续开口了。躁动着不断颤抖的炽热火焰,仿佛在灼烧着他少见的沉默,并从晚风的罅隙、微蹙的眉头间,浮现一缕行将就木的青烟。
今晚夜空无半点星光。
“谢谢你,”鸦的嘴角撑起一丝软绵的笑,“对我说一句生日快乐吧。”
我看着他的眼睛越发剔透起来,直到有泪被重重推出眼眶。
也许,漫天星辰,都是坠落在这里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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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三年了。那么……今天应该是他的十八岁生日?我躺在chuáng上辗转反侧,弄得隔壁chuáng的溪都抱怨一句:“你是不是想制造地震了的假象好欣赏我一会儿出去果奔的样子?!”
我双手合十做抱歉状朝她拜了拜,又瞥一眼墙上的钟,现在是十点三十二分。
身体自己先动起来了。起身披衣穿鞋,在周围两人均匀的呼吸声中轻手推开门后,借着披在头顶的外套在大雨中一路小跑,直到钻进黑魆魆的走廊里。
独自靠墙摸索着,尽管这一次没能跟着谁,但尽头处的房间却远远就透出单薄的烛光来,摇摇晃晃不辨真幻,不知觉间已然把我吸引过去。湿漉漉的脚印在空气中泛起粘稠的轻微声响,随即就在我身后隐入不见天日的黑暗之中。
门窗都是大开着的。现在雨势虽然小了不少,也照样可以把半间屋子溅出渗水的湿冷。一支蜡烛被放在靠近门的地面上,堪堪避过灭它火源的风雨。
鸦看着窗外,背对着我坐在正中央的地板上。
我手撑着门框,半倚着向里探身:“鸦,今天……”
“我没事,谢谢你。”
语气里再也没有以往的轻佻和不羁。
我有些纳闷地皱了皱眉,再想开口的时候,又被他抢先一步:“进来陪我一会儿就好。”
说着话的时候,他不知从哪摸出了一只线都缠绕成疙瘩的风筝,提起袖子,细细擦拭上面残留的雨渍。等我挨着他坐下来后,他也没有把风筝搁到另一处,只是头也不抬地说:“看样子这次生日,我得换一个愿望了。”
“怎么了?”我低下头尝试着去看他的神qíng。
“这几天不要和我离得太远。”鸦还是答非所问。
紧随而来的是一阵被烛光淡薄笼住的沉默。末了,鸦终于把风筝放到了手边,但仍旧没有抬头:“今天你还是回去吧……不然我怕,又没能克制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