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秋季已看不到发huáng的落叶,城市中也不可能出现秋收的景象。唯一让人感到不同的,是逐渐变凉的天气,以及水果摊上的杨桃,火龙果等秋季才有的水果。
他关上房门,把自己困在狭小的储藏室内。储藏室内密不透风,只有一堆杂物和几平方米的空地。这样的地方,像极了牢房。
那个地方,他也曾经去过。
时间回到记忆中的二零零零年。那时张磊还在上学。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四口之家:父亲,母亲,他和妹妹。由于张磊是八十年代初生人,恰好赶上了政府狠抓计划生育的年代。妹妹张可歆是偷生的,jiāo完罚款后,这个原本贫困的家庭一贫如洗。父亲张齐森是江口农村长大的,思维老旧得很,生下张磊后并不满足,足足念叨了四年,才在有了一定经济实力后生下了张可歆。
若非因为张可歆是女孩,以及已经承担了巨额的罚款,恐怕张齐森还要继续生下去。自从妹妹出生后,家中就争吵不断。常言道贫贱夫妻百事哀,张家夫妇便是如此。张磊的母亲夏利原本年轻漂亮,却在十九岁那年酒后失身,同年年底与张齐森结婚,次年生下张磊。
这么说来,张磊的降生是个意外。所有人都觉得夏利是个老实,传统的女人,至少张家人以前也是这么认为。不然她年纪轻轻,为何仅因为一个孩子,而嫁给自己并不爱的人呢?
张齐森长相普通,家境一般,实在没什么能够吸引女孩子的地方。唯一的资本就是父母早年留给他的那套八十平米的老房子。但是,谁也想不到,其实夏利正是冲着这套房子去的。她从小无父无母,由姑姑养大。姑姑生下了堂弟之后,夏利就明显觉得自己变成了外人,而堂弟有一个独立的房间,自己却只能睡在客厅的角落。每天深夜,夏利都会偷偷爬起来跑到堂弟房间,羡慕地看着他在属于自己的那张chuáng上酣睡。
终于在酒后被张齐森侵犯后,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于是,她迫不及待地出嫁了。
然而,结果可想而知。婚后的生活更加不自由,除了每天和自己不爱的人睡在一起,还要忍受张齐森那bào躁的脾气。她不用出去工作,这个家全靠张齐森一个人做普通职员撑起。于是,夏利也便成了张齐森工作不顺心时的出气筒。更糟糕的是,在生下张可歆后,她的健康每况愈下,每日卧chuáng不起,却又因jiāo了罚款而没有足够的钱看病。后来她才知道,那个病叫做子宫癌。
夏利开始憎恨这个家。尤其是张齐森。她觉得是这个男人毁了自己一辈子。如果当初拿掉孩子,多等几年,也许自己会遇到更好的男人。可惜,后悔已无济于事。于是,夏利的怨恨开始累积。她不再悉心照顾两个孩子,不再按时做饭。自然而然地,脾气bào躁的张齐森开始对她拳脚相加。
夏利无法忍受这样的日子,偷偷地扔下两个孩子离家出走,从此再也没露过面。
那晚,夏利的出走早就被张磊看在眼里。他看到了沉甸甸的行李箱,以及夏利包里的现金和存折。那时,夏利在厨房做饭。
那顿饭做了很久,那是张磊和张可歆吃过最丰富的一餐。张可歆笑得很开心,夏利也温柔了许多,不停在饭桌上给两个孩子讲故事。张磊却面无表qíng。也许是因为知道这是妈妈做的最后一顿饭,他总觉得这样的气氛颇为古怪。
吃完饭后,夏利把张磊单独叫到了房间。
“磊磊,你是哥哥,以后要照顾好妹妹。这些钱你拿去,每天给妹妹买点吃的。记住把钱藏好,不要让爸爸知道。”夏利从口袋里拿出一些钱塞进张磊的裤兜里。
“还有这个存折,你收好。等你考了大学jiāo学费用。”说着说着,夏利的眼眶湿润了。
“妈妈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妹妹的。”张磊看着夏利说。他没有哭,也没有笑。好像自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夏利也许没有听出他的双关语,只是敷衍着笑了笑。
后来,张磊再也没见过妈妈。
夏利走后的一个月,兄妹二人的日子仿佛地狱一般。首先,张齐森辞去了工作,天天在家喝酒,在外面赌博。很快,仅剩的一点家产也被败光。而兄妹二人已完全无人理会,仅靠着夏利临走时的那些钱,每天买些食物维持生活。兄妹二人就像一个有家的乞丐,游dàng于学校和家中。
终于有一天,警察来告诉他们,张齐森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