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再深的感qíng,怀疑也必不可免。当人的心灵物质化,社会的复杂化,和在一些特殊的qíng况下,你会觉得,身边再无可信之人……
那个命运坎坷的少年,他叫张磊。
跟着奶奶来到这座陌生的城市之后,他便选择xing地“忘记”了过去,每天和妹妹朝九晚五地上学,也很快便适应了新的环境。
张磊心里最清楚,已经没任何回去的可能。在客厅的正中央,摆放着父亲的骨灰。虽然如此显眼,却极少见奶奶去祭拜,只是偶尔的,兄妹二人会发现奶奶房间那虚掩着的门,从门fèng里望去,会发现老人手中拿着张齐森的照片,满面泪痕地抚摸着。她看不见照片,也看不见儿子的骨灰。
原本以为,日子会这样了无生气地过下去。直到有一晚,张磊尿急,却发现洗手间一直有人使用,最后实在熬不住上前去敲门,却看到张可歆颤抖着开了门,另一只手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眼中布满红血丝,样子十分恐怖。
“怎么了?”
“我……我看见奶奶……在吃……爸爸……”张可歆小小的身躯不住地颤抖,一个趔趄跌在张磊的怀中。
“嘘!”见妹妹开始抽泣,张磊顾不得安慰,一手抱住怀中的妹妹,摸了摸她的头以示安慰,之后拉起她的手,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奶奶房间的门口……
他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眼前的场景:奶奶一手捧着爸爸的骨灰盒,坐在chuáng上,抚摸着那张毫无生气的黑白照片,另一只手抓起盒子中的骨灰,一小把一小把地塞进嘴里,仿佛在吃ròu松一般,一脸满足地慢慢咀嚼着!
张磊顿时觉得一阵恶心,他的胃部开始反酸,努力了好半天,才压住了想吐的冲动。
“哥哥……”张可歆无助地望着他。
“你先回房间,记住什么都不要跟奶奶说知道吗?”张磊很快冷静了下来。
日子继续平静地过下去。之后的几天,奶奶无任何异常,生活也继续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张磊注意到,张可歆在学校跟一个女同学十分要好,那女孩管张可歆叫颖子。那时,张可歆已经改名为张颖,而他,也随意地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张文仲。尽管这听起来并不像随意起出来的名字。这个叫欣欣的女孩是城里人,家境一般,父母都是工薪阶层。但跟张颖相比,欣欣的条件能够和她做好朋友,在那种大环境和风气下,已算是高攀。至少,所谓的“大多是人”都是这样的看法。而孩子的世界是单纯的,那时并没有人对她们之间的友qíng指手画脚。直到有一天晚上,欣欣住了下来。
她究竟为何住下来,张可歆为何会答应让她留宿,张磊已完全想不起来。他只记得,妹妹的脸上流露的兴奋几乎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而到了晚上,欣欣起来上厕所时,发现了奶奶的“秘密”,于是,一阵尖叫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大家都说,梦游中的人是不能叫醒的。那晚,奶奶听到尖叫声之后,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的身体猛地一抖,手中的骨灰盒啪地一声落地,顿时房间中粉尘飞舞。
兄妹两个闻声从房间里出来,抱着瑟瑟发抖的欣欣。三双眼睛呆呆地看着骨灰落地后,奶奶的变化:站起身来,双眼圆瞪地对着地面上的“尘埃落定”,仿佛大梦初醒般不知所措。她猛地蹲下,慌张地在地上乱摸着……
原来,奶奶是在梦游。她并不知道,骨灰盒里的骨灰在一天天变少,因为她其实不知道自己伤心到深处时,会通过梦游将自己的儿子一点点“吃掉”……
不久后,奶奶患病去世了。而张可歆原本就胆小的xing格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她再也没和欣欣说过一句话。尽管,张磊经常发现放学后,张可歆的身后总是跟着欣欣沉默的身影,一直跟到家门前。
张可歆漠然地打开门,走进去,再将门关上。对欣欣的存在视而不见。这样几次过后,连张磊都有些看不下去了,悄悄将她请进了客厅。
“来,喝水。”张磊递了一杯热水给欣欣。
欣欣刚伸出手,忽然一直小手飞快地伸了出来,将张磊手中的杯子打落在地。
呯的一声,杯子如同那晚从盒子里掉出的骨灰,碎得七零八落,还冒着烟。欣欣目瞪口呆地望着面无表qíng的张可歆:“为什么你还在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