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哥安格斯曾笑说,反正都是金属做的,只是有长有短的区分。
照理说,继承家业的人应该是他,怎会落在我这老二身上呢?因为他当年被我父亲带走,而我父亲之所以离开这里是一个很难启齿的秘密,说到这里,真要将我父亲的秘密说出还是很难,让我先搁下吧!
此刻,我开着印有麦肯西家族印号的苗园货车往一向能顺我心qíng的潺潺流水前去,我并不如表面上的平静,往事如川流的每条细流纹路幽幽划滑过我心头,史盖吉河记载着我的所有人生,我在这河畔边出生长大,麦肯西也因这条川流的灌溉而延续到我手上,我是直到念大学才有机会去看外面的世界,五光十色的外面是那样的吸引人让当时方成为大人的我曾经迷失过,连我尚未念完高中的妹妹也想去,麦肯西的褪色荣耀与外面的世界一比就象是石头与钻石,当年她选择了钻石却在几年后让石头砸到头,我只好像古代骑士一样去解救她,只是骑士的骏马换成苗园的大货车,她在别无选择之下还是搭上我的大货车跟着我回家。
下车后,我先到后车厢拿出轮椅,将轮椅撑开后打开乘客座位的车门,希俐亚依然保持她离开奥勒冈州时的姿势;倾斜的头靠在椅背,闭着的眼帘和眼睫不再沾着前些天我常看到的泪,“希俐亚,我们到家了,我抱你下车。”
她一动也不动的,猛至的疲累让我不得不先将眼睛合上,爲了救她我整整一个多星期不是在忙着帮她处理事qíng就是披星载月地开车,已经累到只剩一口气了,那口气还要留着照顾她呢,我小心避开她绑上绷带的双手和裹着石膏的右脚抱她坐上轮椅,关上车门要推她进屋里的时候……
“奇斯,我想去河边。”希俐亚小声地说,尔后抬头看着不出声的我,她又说:“放心,我好不容易才活下来,我的命是你的了。”
我推她往河边去,停在河边的柳树下,想起小时候安格斯和我陪着希俐亚在这里推沙堡的画面,风一样轻轻在chuī,河流也一样缓缓地流着,然而一切都不一样了。
确定她没事后,我走出家里的树篱围到路口去查信,拉下信箱门,里面躺着银行和水电帐单,其中有封jīng致装饰的浮印花形信,全以打字字样打上的地址和我的姓名,还是从英国寄来的,然而我实在想不起来我有认识任何人是住在英国,最后,看到压在最底下那封是安格斯寄来的信,不知怎地一股冷意窜过我的背脊,边穿过树围篱边打开信,刚开始读我还觉得好笑,读到中段后我发现信纸开始颤颤地抖了起来,这时我已经走到了屋子的边侧,抬头可以看到那株大柳树,她还坐在那里,却将头埋在双手上,我走到希俐亚身后时注视着河水,淌淌流水,这四个字充塞了我满脑,我仰头看着辽阔的天空,啊!你就不能让我休息一下吗?
跟上天求饶?其实是多余的!
“希俐亚,风大了,进屋吧!”这次她没再拒绝,我竟然庆幸她正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而没察觉我的改变,将她推上我在加州时打电话叫我的老哥儿们芒洛帮我临时钉的斜梯,这时希俐亚才说话。
“奇斯,谢谢你!”
“别这样说!”
“我曾经那样的坏,你还是对我这么 好。”她哽咽了。
“你是我唯一的妹妹。”和唯一的血亲了!
“嗯,等我石膏拆了,我会搬出去。”她两眼红了但坚定地说。
“你不须……”
她打断我,“奇斯,我必须这样做,拜托……”
将希俐亚安置好在屋内后,我拿着两封信再次走进后廊道,坐在摇椅上看向后院,目光定在河面许久,起身走向河边站在柳树下,风象是在呼啸一样,五月河风阵阵chuī出抖嗦的双手,再次打开安格斯的信再读一次,确定无误后折出一艘纸船,刚踏上甲板时马顿跑到我身边来,我低头揉揉搓搓牠的头顶,牠舔舔我的脸,这家伙不知又跑到哪里去混了,主人回来这么 久才出现,蹲下后将脸按在牠头上,牠似乎感到我心里的挣扎,不再扭动。
“马顿,”我重重地将气吐出正巧冲到牠脸上,牠很忠诚的一躲也不躲地看着我,“我又多一个秘密了。”
牠嗯嗯一下,安慰似地又舔我一下,我们走过甲板并微微发出木材喀咯的声音,然后一起坐在甲板上很久,当我yù将纸船往河上放去时牠又嗯了一声,“没错!安格斯希望我这么 做的,所有的秘密都流赴江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