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海cháo想起那年冬天,她与网上约的几个驴友在阿富汗的所见所闻,简直步步惊魂,刻骨铭心。
“阿富汗跟咱们大阅兵有什么关系?”
魏彬身边一个女孩儿忍不住cha嘴,虽然她问得并不聪明,但也问出了所有人的兴趣点,都想听听那姑娘怎么回答。
纪海cháo明显感觉大家的注意力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似乎等着她的答案,不免后悔自己多嘴,却只得硬着头皮往下说,“对于中国这种发展中国家,qiáng有力的军备展示就是一种震慑,正如军队存在最终是为了止战止杀,可当今世界秩序如此,军队不可能消亡,那不时来一场大阅兵十分有必要,在和平年代它宣示了主权和力量,保障国家不至于陷入阿富汗那种境地,所以我觉得对于大阅兵,老百姓应该是喜闻乐见的。”
她的声音很轻,仿佛直对着一个人说,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听到了。
秦朗蓦地抬眼,幽亮凛利的眼神直视过去,他有点不敢相信这些话是出自对面这个女孩子的口,她如此年轻,看上去茫然飘乎,总像在神游,不说话时那么疏离冷清。他很意外,这样的姑娘他从来没遇到过。
“哇,小珊,你这位朋友不简单啊!”于少轻轻拍手表示赞赏,“姑娘,听你的意思,阿富汗和伊拉克你去过?”
“她可是我们公司出了名的才女,是个旅行家。”夏珊快嘴。
纪海cháo笑笑,“我去过阿富汗和中南亚一些小国,伊拉克的签证太难办,没去成。"
沈未东惊讶,“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不害怕吗?”
“还好,那里消费便宜嘛,小心点就行了。”纪海cháo转头看向沈未东,放低声音,显然无意深入这个话题,沦为饭桌上的焦点可不是什么舒服的事儿。
夏珊颇为善解人意,帮她把话岔开,”我当年在美国念书时,当地华人和留学生不知多爱看大阅兵,觉得特有面子特骄傲,都说国家还是qiáng大些好,他们在国外腰杆儿都挺得直些。”
“我还以为,人人都跟未东似的,动不动来一句,用我们纳税人的钱养着那么多军队,劳民伤财!”秦朗看了纪海cháo一眼,又错开眼神,像是在对她说,又似不以为然地调侃。
沈未东倒有点不好意思,“哥,饶了我吧……”
纪海cháo笑了笑,下一秒脸色认真肃穆,她想起了十二岁那年的水灾和救过她的那个年轻军人,“据我了解,即便是现在,仍有很多军人需要流血甚至牺牲,他们的付出,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也不是一句话就能抹去的,但请相信,总会有人记得他们。”
秦朗的脸色变了变,视线转向纪海cháo,声音缓慢清晰,语气郑重无比,“谢谢,我替我的那些兄弟们谢谢你。”
纪海cháo觉得这人的目光和声音都似一个咒语,她有种被穿透的压抑感,只点点头,说不出话来。
可能刚才的话题太过沉重,大家开始专注于食物,不得不说这帮人的口味和要求相当挑剔,菜品酒水均是一流,服务周到,沈未东还时不时来上一两句笑话,令人莞尔。
原本,一顿饭倒也能吃得毫无负担,除了……
除了偶尔不经意抬头,毫无意外地就要对上秦朗的脸,他们的座位正对彼此,于是两双眼睛之间的距离不可避免地成一条直线。
不可避免地,眼神会有刹那的jiāo汇,当然他们都会不着痕迹地各自飘走,淡漠得有如不存在。纪海cháo却直觉那双幽黑的眼睛掠过时总挟着点似笑非笑和微不可见的探究,让人无法忽视。
她知道今天自己偶尔有些心不在焉,对她来说要在这样一个陌生的人群中撑一晚上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她从来不是一个喜欢抛头露面的人,特别是这类半生不熟的饭局,以前人多的场合都是能逃就逃,万一逃不开,就只能努力端着,不让自己显得太过不合群。
而这个秦朗,从她进电梯开始,似乎就一直站在她身后。她的每一次走神,每一个窘态都被他尽收眼底。
她觉得自己被窥探了,被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他的眼神太过幽深锐利,即便她承认他在说谢谢时完全真诚,可那眼神仍然令人不自在。
见鬼了。她在心里骂了一句。她有那么点生自己的气,他不过是个有名有姓的陌生人而已。她决定不再去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