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又开口说话了:“周怀远,我知道你已经醒了。你听着,不用开口。我是老猴子,小猴子的爹。你一定不会信任我。但是你要想清楚,我如果心怀恶意,任由你自生自灭好了,也不用半夜2点到这里来看你。我家小猴子来这里二年多了,作了不少孽,再继续下去,将来败露必是死罪,所以我想要尽快结束这里的一切。这也是我在这里混的唯一目的。我是本地人,如果我去报案,全家生命都有危险。
这里曾经先后逃出去过三个人,其中二人被追回来了。出去三个小时内被发现,必定能抓回来。逃成的那一个可惜是个自私的胆小鬼,没有去报案。
我对你抱有希望,你这人有义气,又具有逃出去的能力。但你要记住,逃出去要靠智慧,凭打斗是没用的。从现在起你要改变策略,装作服从,慢慢麻痹他们的警惕xing。他们进出都坐车,从来不走小门。从明天起,小门上的那把挂锁我不再锁上,只是虚挂,为你提供方便。你出去后一定要去外地报警,来解救这些人。大王镇的警务室是他们一伙的,不能去。
你千万不能心急,只能慢慢等待机会。失去这个机会,大家死路一条。如果你相信我,就喝下这碗粥汤。明天我去和大猩猩说,你服软了。”
周怀远睁开了眼睛,盯着老猴子看了一会,喝下了他喂的汤。
老猴子走后,周怀远开始沉思。老猴子说自己有脱围的能力。惭愧了,枉跟师傅学了那么多年武艺,第一次临敌就束手就擒。居然认为大猩猩不会使诡计,真正幼稚可笑到家了。老猴子说对付大猩猩不能凭打斗。这话师傅也说过,身陷困境,首先要用的不是武力而是脑子,进来这么久了,根本没想过如何智斗。他不知道在这方面自己的脑袋好使不好使,但看来必需得使。老猴子说小门上的那把锁开着。他想起赵宋在比赛场上开锁的神态及台下观众的欢呼,大门的锁、脚链的锁、窝棚的锁,对于赵宋不就像数学家解小学生的算术题吗?师傅关照要向赵宋学艺,“艺多不压身”,言犹在耳,自已却一心想工作。要是真能出去,思路必须作重大改变。可是怎么出去呢?老猴子的出现带来了希望,也启发他要找帮手。老猴子是重要帮手,但仅这一个远远不够。他想起师傅评价汪师叔“世间最美好的东西,莫过于有几个正直的朋友,哪怕荆棘铺满路,患难绝望里紧握你手”。他想起了窝棚里的工友。
第二天,老猴子去对大猩猩说:“周怀远伤势严重又没有营养补充,身体已经虚脱,很快也会死去。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毕竟一条人命,能不死就尽量别让他死吧。”
大猩猩因为被他打了一记肘拳,恨意至今未消,他说:“他也会认错,我看未必吧。”
二狗说:“我去看看,这家伙gān活倒是一把好手。他要是真肯好好gān活,还是有利用价值的。”
最后,二狗在周怀远双脚的铁链上,后面又加了一条很长的细链拖着,一旦他跑动,一踩细链就能把他摔倒,然后把他放回了窝棚。规定他“休息二天,gān活。”
周怀远踏进窝棚,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他发现,人们投she过来的眼光,不再是那么漠然,多少带着一丝钦佩。周怀远和每个人都一一对视,他发现有三、四个人,流露的内容与众不同,不是赞赏,不是同qíng,而是信任和希望。他心中一动,但此时来不及细想。他急切地找着谈雪民,却不见踪影。他盯着谈雪民的铺位看。
边上的小金子低下了头:“你关进去的第二天小坛子就死了,他们什么药也没给他吃。”
周怀远问:“现在他人呢?”
“埋在厂后的山坡上。”
周怀远心恸yù绝。他跪倒在谈雪民的铺上,头手触地,哭了起来。后来他就睡着了,睡了一整天。第二天他眼盯着棚顶又躺了一天。到了晚上,他示意小金子睡到他原来的铺上。两人耳语了很久。
此后半个月,众人照旧日复一日劳作,与打手们也相安无事。晚上小金子隔些日子换个地儿睡,换了好几个地方。有时也睡到周怀远的边上。
原来周怀远和小金子正在谋划出逃。为了防止泄露,谋划活动仅控制在极小范围内,由小金子负责串连。
经过一番了解,周怀远得知,这里已经进入太岳山脉。厂后一座山头叫熊掌岭,是太岳山的一部份,中间夹一条沁水的支流小沁河,熊掌岭东南北三面环水,一条军工路由岭的西南上山,至东北方过小沁桥去太岳山深处。熊掌岭方圆几十公里划为军事基地多年,上山二公里就有巡逻兵,四公里就有铁丝网和岗哨,岭东那边的qíng况很少有人知道。砖厂在熊掌岭西南山麓下,属于大王镇辖下许家村的地盘。大王镇不是镇级建制,隶属甘曲镇。按理说军事基地旁边不应该有这么个厂,但那块地是村里的,厂是老村书记开的,“世袭罔替”传下来,到这一任已三代,在各级政府里的人际关系盘根错节,连军队也撼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