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愁予的诗浮现脑海:
这次我离开你,便不再想见你了。
诗人是经历过多么悲痛的爱恋,才肯说出这样决绝的话?她自己已经伤得很深了,但却依然想见他。
林良兀自走在回校的路上,路边一对对神仙眷侣,羡煞旁人。
以前,某个月明星稀的夜晚,他仰躺在chuáng上,盯着天花板,月光透过玻璃窗洒进屋内,他也想过这样的qíng景——
在异乡的街头,她挽着自己的胳膊,一路说说笑笑,吵吵闹闹。
他们一起去吃地方特色小吃,他帮她挑鱼刺,吃掉尖椒,她也许会趁他不注意偷走碗里仅剩的一块肥ròu,然后看到她透过朦胧的雾气傻乎乎冲自己笑。
或者,深夜时分,他送她回学校,他们高考成绩差的有点多,想要在一所大学几乎是不可能的事qíng。
回去的路上,她会疾步走在前面,像幼儿园时领头的队长,不时地回头张望,催他跟上。
xing子一向很急的她,到最后肯定会折返到自己的面前,愠怒地拉起他的手,嘴里嘟囔着“再不快走就要晚了”的话。
可是,当两个人紧赶慢赶地到达,那个站在门口,依依不舍的也一定是她吧。
这些làng漫的场景,他以为很快就会实现,可是,造化弄人,谁都无法预知明天会以何种角色登场。
芙蓉花开花败,物是人非。
此时,夜幕降临。
街角的路灯陆续点亮,惨白的光圈笔直的延伸到远处,消失在尽头。
他突然想起高三的一个夜晚,向来是老师眼里优秀学生的他,晚自习下课后,逃课跑到学校外的网吧玩游戏。
跟随着走读生离校时的人流,他混出去了。
习惯xing地向西转头,就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穿着绒huáng色的外衣,黑色长裤,一双好像是浅蓝色的帆布鞋,扎着他最喜欢的马尾辫,小心翼翼地走在路边。
他停了下来,想这样看她走远。
然后发现,她也突然停下来了。
他连忙别过头,生怕被她看见。
毕竟,那个时候,她在单恋他啊。
过了一会儿,确定她的目光已经不再向这边瞥了,又看回去。
人群慢慢散去,这样一个安静的夜晚,在这条四下无人的街上,他看到,她正踮起脚尖,优雅地踏过一个一个路灯光圈,那样昏huáng的光线衬得她背影极美,像极了一场梦。
他应该是一直爱她吧。
可是,那个傻瓜,从来都不知道他的内心感受,只知道一昧的自我感动,头脑发热的冲动劲从来都没消失过。
她怎么就不知道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发生的这些事呢?
他一直都在啊。
此刻,夜已经完全黑了。
这样的刺眼的光线,让林良觉得异常烦躁。
不能再等了!
他突然这样说了一句。
她如果这辈子都无法释怀,都无法冷静地体会,是不是两个人就会永远在沉默中错过了?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不想再自欺欺人了,他爱她,一直,一直深爱着她,他要告诉她。
林良转身朝医院奔去,穿越川流不息的人群,只为了拥抱她。
医院的yīn冷森严总是在夜晚很深刻的表达出来,林良气喘吁吁地爬上寂静的医院走廊,四下无人。
他的脚步变得轻盈,连前一秒紧促的呼吸声都匿迹。
这一切都太安静了,有一种与世隔绝的抽离感。
他驻足何夕病房门外,看着那个躺在黑暗中的女孩,辗转反侧,眉头紧蹙,像在做什么可怕的梦。
虽是初秋,夜晚却也格外清冷。
站了没有几分钟,门上的玻璃就因为他的气息结成了一层薄薄的雾。
这般qíng景,让他又一次想起来那个幻想了无数遍的氤氲在烟火雾气中的笑颜。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触到湿腻冰凉的玻璃,落在不远处——她的脸颊上。
推门而入,月光恰好在此刻洒进来,柔和的光亮,为这一片冷清平添了几分暖意。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吵醒眼前这个熟睡的女孩。
终于移到了她的chuáng前,他看到她的发丝凌乱,向来不喜热的她此刻因为覆盖在身体上的棉被,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她依旧皱着眉头,嘴唇也在上下蠕动着,他失神地向她伸出手,指尖在触到她发际处的柔软绒毛时,心里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