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没什么。”
祈风一长长叹了口气:“难道我们之间一直要这样相互隐藏、避讳、yù言又止下去吗?”
田木娇心里一直死死克制的火突然烧了起来:“不然呢?每天为了自己妈妈的清白和名誉而大吵一架吗?“
“有的时候,我宁愿我们大吵一架。”
“那就来吵啊!”
“木娇,冤冤相报何时了?”祈风一不再说话,车行的速度更快了些,他专注得开车,从侧脸看去,他的目光沉静有力,又有着难以忽略的悲伤。
他原以为六年的时间足以让一切重新洗牌,却发现所有的孽债只是韬光养晦得蛰伏了六年,他回来后,一切重启,势如破竹。
田木娇因为他那一句话,心里暗cháo汹涌。
冤冤相报,一针见血。
李国qiáng害了祈雨一辈子。梅风华和温婉仪为了维护假释的平静,就在前一段时间还对祈雨不依不饶频频骚扰。
田木娇都是知道的。
而祈雨实则早已退让了一生,若不是祈风一追迷不悟的爱,她根本不会愿意搅这趟浑水。
她在葬礼上惊艳亮相,也不过是唯一一次的绝地反击,自保而已。
田木娇忽然觉得自己并没有资格为她定罪。
这该死的怪圈,让每个人都是受害者,每个人也被迫施以伤害。每个人都沉溺在自己的伤痛和恐惧里,却对自己的罪孽浑然未觉。
她该原谅她么?
更重要的是,她还想要她这个婆婆么?
当然,她想。
她差一点,也一脚踏入痛与恨的深渊,只差一点。
她轻轻握住祈风一空悬在拍档上的手,静默无声。
终于赶到墓园的时候,李国qiáng和李梅武已经忙活开了。他们坚持要自己将梅风华的骨灰摆入,也要亲自为她封关。
本该做这一切的工人只是在旁边默默抽烟,等着收工钱。
李梅武见田木娇到场,指了指身后的大铁桶:"点火,开始烧纸吧。"
他们准备了不计其数的纸钱、元宝、纸质的衣物用品。甚至还有四层高的纸房子,当然还有梅风华的旧衣服。
由于没有过"七七"就迎来清明,恰好落葬,算是"暖灰葬",所有该焚烧的东西都留到了下葬的一刻。
正清明,扫墓的人蜂拥如cháo,大多成群结队几代同堂,只有梅风华这里冷冷清清。
李国qiáng的父母都在国外,在得知他们结婚后就言辞激烈得断了亲恩。而梅风华从小跟着母亲长大,后来母亲也早逝了。
每个人的扭曲,都不会毫无道理。
田木娇燃起了火,将该烧的物件一样样扔进铁桶。
火焰贪婪得吞噬着每一件物品,熊熊不怠。
田木娇的眼睛被烟刺出了泪,她却并没有想哭的冲动。
倒是李国qiáng在摆出一碗碗他亲自下厨的祭品时忍不住哭了。
"这是我第一次为你做饭,没想到……"
李梅武帮忙将大纸楼搬到空地上,往里面塞满了锡箔元宝。
嘴里还念叨着:"到了那里别节省,想要什么就买。"
其实他们原本并没有那么迷信。
有的时候人做这些自欺欺人的事,不过是为了安慰自己。
在这个世界消失的人,会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幸福,这也是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死别时唯一的慰籍。
纸质的房子极易燃烧,火苗才刚舔到底层,骤然窜高将它整个吞了进去。
世间万物,不过是扬灰一把。
整个过程祈风一只是默默帮忙,他与李国qiáng的眼神几乎没有jiāo流。
直到上香叩头之前,他主动与李梅武耳语,似乎有什么不qíng之请。
李梅武很快将祈风一的话转达给李国qiáng,李国qiáng听完侧过脸,第一次正视祈风一的脸。
他和李梅武的眼中,却涌动着让田木娇难以读懂的动容。
直到工匠听了他们的要求,有些不乐意得开始动手,他拿起凿子靠近梅风华的墓碑,一下一下用力纂刻。
那每一下,都像敲打在田木娇的心里。
她似乎猜到他们在做什么,却又不敢置信。
片刻之后,工匠转身,露出了刚刻上去的名字:祈风一。
他的名字清清楚楚得刻在女儿田木娇的小字边上,名字上头还有一个字,解释着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