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在怪我?”温婉怡一下子恼羞成怒,“你知道当初我为了怀上你吃了多少苦?好不容易怀上了,难道要让你一出生就被分去一半宠爱?!我哪里来的心思去带别人的孩子!要是收养了那个杂种,我们家还会像现在这么太平么?计划生育如火如荼的年代,多一个孩子,不仅仅是罚款的问题。他还是会被指指点点,说是私生子,而你有一个私生子哥哥,被口水淹死的就会是我们这个家!”
“所以你就把口水都泼在祈雨身上?她做错了什么?她当年才十八岁,一个走投无路的青少年而已!要是我十八岁的时候被人这么对待你会怎么想?这么多年你心里没有一点愧疚吗?到今天你还觉得你没错吗?我的妈妈为什么是这样的人?”
“你,住口!”温婉怡的右手霍然高举,怒目死死瞪着眼前这个她宠爱了二十多年的女儿,僵持良久,她还是将手放下了。
林心奇诧异得噙着泪,笑得悲凉:“妈妈,因为我说了实话,你要对我动手?”
温婉怡叹了口气背过身去,语声是掩不住的疲惫:“奇奇,你要知道,全世界的人都可以责怪我,唯独你不可以。”
她拼尽全力营造和睦美满的家,维护自己的夫妻关系,到头来,也全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啊。
餐馆里的那顿午餐,氛围依旧尴尬沉默。
酒已经喝得快见底了,却没有人借着酒劲畅所yù言。这么四个人的怪异组合,各自带着怨气,无论如何都难以敞开心扉。
好在,该说清楚的也在零星言语中都说清楚了。
林来建和李国qiáng并不是过河拆桥的主谋,这让田木娇心里百味杂陈。说是庆幸,总算他这个生父算不上十恶不赦,总算李国qiáng也并没有恶意作梗。
可事到如今,即使yīn差阳错,那些错,还是生生得烙在了祈雨和祈风一的生命里,再要辩白又有什么意义?
一瓶白酒三个人喝,对见惯酒场的生意人来说不算什么,陆源却早已红了脸。
他暗自又gān下一盅,拍了拍田木娇的肩:“你放心,我会去劝小雨,我得好好劝劝她。”
“你到底能劝她什么?”
“劝她接受你啊!”
噢,总算,如果李国qiáng洗脱罪名,那么她这个尴尬的养女地位,应该不那么难以容忍了吧?
可是,她低头苦笑一下。
关于一步步挨过伤害,到头来得到一句“都是误会”,这样的事她最明白。
梅风华在她心里,永远不可能成为一个好母亲。她能得到的只是毁天灭地的遗憾罢了。
如若当年偏差一步,便不会尝尽苦楚。可尝也尝了,苦也苦了,还能怎么样?
温婉怡一念之差,让祈雨活得像地狱里的冤魂,那些年的口诛笔伐,哪里是一句抱歉可以抵过的。
如今她早已不再是世人眼中津津乐道的模特,根本再没有人关心她当年到底是不是清白。
即便现在要去澄清,也不过是笑话一场。
她不是千古名流,没有什么值得昭雪。
曾有那么多人极尽污蔑,如今却没有人会真心替她惋惜。
可它们投下的yīn影,却实实在在得遮蔽了她整个天空。
田木娇最心疼的,还是祈风一。
他原本可和林心奇一同长大,有这样阔绰温暖的家庭。
不过,世事无常,谁又知道他这“私生子”真的进入那个家庭,会拥有怎样的童年呢?
“还是现在这样最好吧。”她忽然说,语声轻得像是自言自语。
陆源还是听见了:“你的意思是……?”
田木娇摇了摇头:“如果有机会,替我向阿姨道个歉,昨晚我并没有故意针对她的意思。”
“我知道,你说的那些都没错。”
“至于陈年旧事,我觉得……她能不能想开,就靠你了。李叔叔和林叔叔,就不要再去打扰阿姨了吧。”
田木娇说完,礼貌得起身:“各位叔叔,我先失陪了。”
走出餐馆才发现已经快三点了,她给林心奇打电话,却听到她嘤嘤饮泣。
“怎么了?!”
“我妈……你知道吗,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我妈!”
田木娇苦笑一下:“我已经知道了。你怎么了,刚才还不是很看得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