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洗漱的时候,镜子里浮肿的眼眶让她自己也不敢直视。
祈风一已经做好了早饭送进她的房间。
“我已经帮你请假了。”他说,“反正我也放假。”
“那怎么行,我不能让人以为我靠着你的关系无法无天啊。”
“没关系,反正你总要嫁给我的。”
房间里顿时沉默下来,只剩下时钟滴滴答答得走着,还有祈风一为她倒牛奶的声响。
良久,他放下牛奶杯,低垂着头:“对不起。”
“我不该瞒着你,昨天也不该贸然去大闹婚礼。”
田木娇扯了扯嘴角:“昨天你已经说过了,我没有断片。”
“乔远心就是远心建筑的创始人,是我的继父。我不告诉你是不希望你有太大的负担。”
“嗯,我猜到了。”
“你原谅我了?”
田木娇喝了一口牛奶,开始吃三明治,咬了一口才回答:“既往不咎,以后,不要再有什么事瞒着我了。”
祈风一猛地将她带劲怀里:“再也不会了。”
林心奇婚礼之后立刻就去了欧洲度蜜月,要下个月才会回来。
想来她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必然是追文这个一连串跌宕起伏的大八卦。
田木娇只要一想到即将面对林心奇好奇又凶狠嘴脸就觉得不寒而栗。
十二月很快过完,元旦之后,又是新的一年。
祈风一握着田木娇的手,两人并肩看着电视里的倒计时。
郊区的夜空有很多烟花,灿烂夺目。
田木娇对烟花无爱,稍纵即逝也就罢了,如此渺小的人间烟火,与广袤的夜空对战。
残忍得燃尽自己,假装可以留下什么痕迹。
总让她觉出一丝不自量力的悲凉。
“不过是过了这一秒而已,好像就能辞旧迎新。”她叹道。
其实,即便过去了二十多载,经历了二十多次的年份转换,曾经留下的罪孽,还是烙在了时间里,枝繁叶茂。
新年的第一天,李梅武敲响了田木娇的门。
“哟,小梅子来讨压岁钱?这么深的黑眼圈,昨晚跟谁厮混去了?”
李梅武却没有任何打趣的xing质,一脸近乎沉痛的凝重。
“姐,妈病了。”
他顺势握住田木娇的手,一手湿凉。
田木娇心里一悬,仍旧漠然道:“我知道,咳嗽么。还没好?”
“好不了了。”李梅武一下子红了眼眶,“心奇姐的婚礼上她晕倒了,我送她进了医院,她就一直没有出来过。做了各种检查,今天才确诊。”
他用力捏了捏田木娇的手,忽然说不下去。
田木娇心里扬起不祥的预感:“说啊,确诊什么?”
“肺癌晚期。”他咬着牙才说出这四个字。
咚,心弦一震。
梅风华,得了肺癌?
“能治吗?”
“已经没有手术的可能了。现在要我们决定是保守治疗还是接受放疗。最理想的结果也只是多活三个月而已。我和爸都乱了,姐,你去医院看看吧,妈一直念叨你呢。”
田木娇脑中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暗暗的疼是什么。
还以为可以仇视一生。
一生,竟仓促至此……
梅风华才五十一岁。
“我去能做什么?我又不懂医。”她倔qiáng得保持冷漠。
“田木娇!”李梅武一下子失控大叫起来:“她是你妈!你亲妈!!”
他这一吼,把对门的祈风一给吼了出来。
了解qíng况之后,他直接将田木娇推进房门:“换衣服,快!“
“你也觉得我该去吗?”
“每一面都可能是最后一面,你确定不要见她?”
田木娇木然得愣在原地,最后一面。
梅风华,记忆里那个她百般讨好祈求,也求不来一丝怜悯的妈妈。
她就要死了。
以后,无论爱也好恨也罢。
她再也没有妈妈了。
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立刻换了套衣服:“走,快!“
梅风华住的是高档的单人病房,各种设施一应俱全,几乎像是一个带有医疗设备的旅馆标准间。
走进去的一刻,田木娇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心里却还是被狠狠拧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