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不知道我考了多少,怎么还想gān涉我去哪儿呢?”
燕北被堵的说不出话来。
“那打在你卡里的钱是怎么一回事,一分没动。”
“暂时没用上,用的话自然会去取。”
燕北刚想张口,就被燕南抢了话头,“哥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无非是不想让我自己去讨生活而已,怕脏了我的手。”
“但是,哥,不是所有钱的来路都是脏的,被人看不起的感觉最初还是不能正视自己,我和你想的不一样。”
第7章 第七章
燕北愕然,被哽的一句话说不出来。
不是为燕南堂而皇之的大道理感到可笑,而是这人有一天真的敢这么大声跟他说话,他什么时候开始敢和他这样当面锣对面鼓的争论反驳甚至于去教育他呢?他不是一直都躲在他身后乖乖的么?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我刚才没怎么听清楚”燕北清了清喉咙。
燕南知道这时候不该说话,他已经触了燕北的逆鳞,一个自尊太过的人被qiáng行拔掉那层武装起来的皮囊,那是要命的。
“你脸色不太好,先去睡一觉吧”,燕北冷静的说。
“我说……”
“别说了!”燕北猛然打断他,他声色非常冷静,甚至带着温柔,“你先去睡觉,等会儿醒了我们出去吃饭。”
燕南去撕开他伤口的勇气没有坚持到最后。
燕北起身,猛地拉开了客厅的帘子,燕南的勇气刹那间就被涌进来的光透支gān净了。燕南看着燕北烦躁地抽烟的背影,没敢再说一句话认命离开了。
燕南掀开久放在chuáng上的防尘罩,打成卷扔在脏衣篮子里,带着无处安放的饥肠辘辘之感一起躺进被窝,鼻尖上萦绕一股cháo湿味儿,迷蒙细雨扑在玻璃上,像很久之前那样,等燕北悄悄推开门进来。
燕南今年二十岁,小燕北七岁,是燕北的妈妈从老家收养的孤儿,燕南记事起家庭幸福,父亲燕返是九十年代初炒股富起来的那一拨人,随后开工厂,善于经营,搭上经济特区的chūn风,很快就有了殷实的家底。母亲是川渝人,温婉美丽,在家做全职太太。
那时候燕北的脾气已经初见雏形,好端着生人勿进的一张脸,燕南从小就软,见了燕北一张臭脸也惧怕,站在凳子上,下不来了也不敢叫“哥哥你帮我下来。”大概是人这一辈子的好运气都是有一个总量的,或者能享的福分也该是固定的。
零二年那场疫qíng,就像悲剧开始时候豁然拔高的咏叹调。在疫qíng还被作为普通流感对待的时候,燕南的母亲就感觉出来不对,她是医学院毕业的人,虽然为了孩子放弃自己的工作但起码还有最基本的素质。所以在她听到有人发烧最后救不活去世之后,就敏锐地减少了两个孩子的外出,并去疾疫中心找老同学咨询是怎么回事,那时候所有消息都是封锁的,整个城市还是像一个热气腾腾捂得严实的蒸笼。
燕南记得非常清楚,她母亲回来之后就忧心忡忡,那晚上客厅的灯亮了一夜,没几天之后燕北和燕南就莫名其妙被送回老家了,不是寒暑假,因此燕北差点和母亲争论起来,但最后还是被捆上飞机,颠簸回了姥姥家。
母亲在家陪了他们半月就要赶着回去,那时候疫qíng的风声已经传开了,父亲工厂里几千口人根本走不开,母亲担心了很久最终放不下心赶回去陪丈夫。
然而就在那一趟航班上,母亲为家人做了完全的准备,死神却没有放过她自己,航班起飞之后有个戴口罩的人一直压抑着咳嗽,整个航班的人都在侧目,回家之后母亲就隔离自己,祈祷那个人只是普通的感冒。再后来,远在川渝老家的两个孩子还在抱怨无聊,悲剧就猝不及防降临到他们头上。
燕南还小,什么也不知道,燕北却已经是个半大人,从家人日渐躲闪的悲哀神色和他那些同学的风言风语看出了端倪。
再打家里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那时候,他们两兄弟,就已经失掉母亲了。
凡事都讲究“势”,“势”带着惯xing,一旦滑向某个方向,再想回去就难了。妻子去世以后,燕返一生的好运气好似也到了头,生意失败,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他拉扯着两个半大孩子又过了几年,却什么都越管越糟。
燕北似乎是一夜之间就成了大人,脸上的yīn郁再也没散过去,仿佛预感到他绚烂的青chūn还没来得及就夭折,早早地掺入大人的事务中。拼了命的拔高,疲于奔命,但他终究是个说话还得父亲同意的孩子,年少天才,力挽狂澜只是故事里的意yí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