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里做了无数心理建设,坐电梯的时候在脑子里把见到鹿屿该有的反应一遍遍推演练习完毕,他握了一下拳头,在心里给自己加了个油。
可是家里没人。智能锁上没有亮灯,罗星棋犹自不信,里里外外把家转了个遍。
家里整洁安静,一丝灰尘也无,当然也没有人生活的痕迹。
他把行李箱拖进来放进衣帽间,颓然地坐在了沙发上。之前鼓起的所有勇气,准备的所有演技都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软塌塌地沉在心底。
鹿屿此时正在下山的路上,他在山上待了整七天。
从记事起每年张桂琴都带他到京郊的一座寺庙来烧香磕头,据说这是个很灵的庙,主持和大和尚都曾是名校或海归的博士,每年无数富商名人来做义工。
灵不灵的,鹿屿不清楚,但鹿海的确一年比一年健康,很多年甚至连感冒都没有过。
进入腊月,庙里冷清了不少,入世的香客和居士们都忙着张罗过chūn节,上山的一路上没几辆车经过,像鹿屿这样背着包一步步往上爬的更是一个也没有。
huáng昏时鹿屿终于爬到山顶,管理处的人惊讶地看着他,每年义工最多的时候是夏天,山上清凉,讲经和法会又多,既能避暑又能见到不少名人。chūn秋也不少,山上景色很美,只有寒冬腊月没人爱来,最近这半月鹿屿是唯一来登记做义工的。
早上起来跟着做早课,然后帮厨做早饭,饭后洒扫各殿,午休后去后山捡垃圾,晚饭后跟着做一会儿晚课。鹿屿在哪里都是这样安安静静地吃饭睡觉gān活。
所有的闲暇时间他都跪在佛像前。
大雄宝殿的掌殿大和尚很快注意到了他。大和尚见过太多信众、香客和义工了。但这个孩子如此不同。庙里的伙食是纯素,连姜蒜都不放的,大多数人都吃不惯,在这儿的时候工照做,但饭食大都是另吃的,周边那些饭馆就是靠他们养起来的。鹿屿却像毫无所觉一样,白菜土豆萝卜gān咸菜,虽然吃得不多,但看出来绝对没有一丝嫌弃。平时也不跟任何人聊天,就是勤勤恳恳地低头gān活,早晚课都不打瞌睡。
最让他注意的就是,往佛像前一跪的时候,跟所有信众不一样,他不闭眼不磕头,嘴里什么都不念,一双澄净的明眸就那么看着佛像,一眨不眨。眼睛里没有祈求,没有yù望。
大和尚去管理处查他的信息,知道他登记了七天。
第七天的时候,大和尚走到鹿屿跪着的蒲团旁边,鹿屿已经跪了有半个小时,该是晚饭帮厨的时候了,他有点艰难地站起来,冲旁边的大和尚低了下头慢慢往殿外挪步子,大和尚叫住了他。
“这位小施主,你明天下山?”
鹿屿轻轻咳了几声,点了点头。
大和尚笑眯眯的:“你上山是求什么的?求学业的话,临走去文殊殿上个香吧。”
鹿屿摇摇头,“我想求一个人平安。”
“家人吗?”
鹿屿慢慢地再摇了摇头。
大和尚了然:“心上人?”
鹿屿没动。
大和尚捻着手里的念珠,“求姻缘该去观音殿。”
鹿屿低声说:“不求姻缘,我跟他没有姻缘。只求他平安快乐就行。”
大和尚点点头,冲他扬扬手,“去吧。”
鹿屿下山的时候从佛像前取回了一直供着的平安符,大和尚又给了他一个檀木盒子。鹿屿打开看,里面是一串黑黝黝的佛珠,他有点惊讶,不知道这件东西贵不贵重,能不能要,只是抬头看着对方。大和尚冲他点点头,说:“这是我师兄留下的,他还俗结婚去了,现在jiāo给你,愿你所求的能实现。”
鹿屿冲着大和尚深深鞠一躬,下山去了。
罗星棋拨了个电话:
“老萧,我回来了。”
“哟,什么时候到的?现在在哪儿呢?”
罗星棋岔开双腿躺在沙发靠背上闭着眼捏了捏鼻梁:
“刚从机场回来,在集贤公馆。我问你,鹿屿呢?”
萧骏沉默了一下,语气不是很好,
“你问我?没在你那儿吗?”
罗星棋叹气:“没在,不知道去哪儿了,家里不像有人住过的样子。”
萧骏说:“这都腊月多少了,可能回家去准备过年了吧,你不会给他打个电话吗?就知道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