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父摇响了书桌上的传唤铃,不多时管家推开了门,就听季父道:“帮我找个可以点火的东西。”
管家面无异色地应下,问了句:“您说的是打火机吗?”
季父点头:“可以。”然后又看向白岑,对他道:“你也别站着了,自己找椅子坐,喝茶吗?”
“不了。”白岑缓步走到一旁的凳子前坐下,脸上表情给人的感觉并非是在客气,而是真的不想喝。
管家退出书房,没一会儿就折返回来,巴掌大的托盘里盛着一只银质打火机,走过去放在了书桌上,一言不发地再次躬身离开。
季父拿过打火机,放在手心把玩片刻,突然抓起桌角的信,清脆悦耳的咔擦一声,渐渐旺盛的火舌印在他的瞳孔里,情绪看不出悲喜。
“栴童,你有没有想过,”白岑看着他将信烧掉,缓缓开口:“这应该是你最后一次,可以在关于他的事情上怄气了。”
季父将烧了一半的信封丢到地上,看着它在自己眼前一点点地化成黑灰,然后抬头看着白岑,哂笑道:“原来你们都认为,所有的事,仅仅是我一个人在怄气?”
“我并无此意。”白岑淡淡道:“只是觉得凡事不能像你这样,把每个人的路都堵死。他因为你,这辈子到死都不敢再踏入S城,他妹妹也是真的喜欢你,换来的却是在悔恨愧疚中战战兢兢地伴在你身侧,明明有两全其美的解决方式,却要用这样一损俱损的结果收场,即便如此,你是真的开心了吗?”
季父啪地一声将打火机丢在桌面上,后背朝向椅子,看着白岑轻嗤道:“对,你们说得都对,我也从来没有反驳过不是吗?”他摊开手掌,做了个困惑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你看,我们各自结婚,生儿育女,难道还不够两全其美?”
“可语薇何辜,要夹在你们两人之间,这样蹉跎掉一辈子。”白岑缓缓道:“三十多年了,她阔别三十多年才敢再次回去B城,却是为了送别自己的哥哥,那是她的家乡,父母亲人都在的地方,你季栴童的心很硬,可并非每个人都像你一样。”
“白导,”季父幽深的眸子看过来,嘴角荡着似有似无的笑意,“前面说你的本子太烂,让我来给你点灵感吧。”
兵痞子新婚的那晚,妹妹找到一个人躲起来喝闷酒的小少爷,以叙旧之名,却暗藏心思,偷摸在酒里下了药。
小少爷觉察之后勃然大怒,趁神智尚且清醒欲夺门而出,却被突然出现的兵痞子拦住,堵着门逼他跟亲妹妹圆了房。
“她是真的喜欢你,我们两个已断无可能,但是你可以娶我妹妹。”
齐老四家在半年之内,大儿子和小女儿双双喜事临门,家里面长辈们乐得合不拢嘴,漫天的红布扯过,抖落的却不知是谁的心酸。
而S城季家的新媳妇,却在结婚当晚独守了一夜的空房,终究没有等来她心尖上的那个人。
此后的许多年,小少爷与齐家女儿分房而睡,除了被下药的那晚,未曾再碰过她一根头发丝。
直到兵痞子千里迢迢再次上门,言辞恳切地求着小少爷,希望他可以和妹妹生下一个孩子。
“就当成是我们两个的孩子,可以吗?”
小少爷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位依旧高大伟岸的男人,风霜雨雪沾染了他的眉眼,突然间觉得对方很陌生。
其实,早在几年前他逼着他同妹妹结婚的那一刻,他就已经不认识他了。
小少爷答应了他的恳求,却也逼着对方立下了誓言。
“我希望你从今以后,不要再来见我,不要来S城,更不要妄图以任何途径让我知道你的消息,有多远滚多远,我就当你已经死了。”
白岑看着灯晕后淹没在一团昏暗中的那道人影,重重地叹口气,声音一瞬间低缓沙哑:“我竟不知道还有这些故事,你竟然……”
“什么?”季父挑了下眉,语气甚是困惑:“我在和你说剧本,你在说什么?”
白岑从椅子上站起身,“好。”
“白导要走了吗?”
白岑点了点头:“已经没脸继续待下去了。”
季父轻笑:“那我就不送了。”
白岑走到门后,却又顿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嘴上缓缓地问:“栴童,你恨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