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越来越疼了,“腰”也越来越疼,到最后几乎演变到全身各处无处不疼。但,即便是这样,父亲也只不过就“哼哼”两句。直到最后那几天,我们才听到了父亲的“哼哼”声。虽然“哼哼”得很轻微,但在我们听到之时,父亲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说:“其实,我最讨厌别人哼哼的,只是,现在我身上实在疼得厉害,非得‘哼哼’两句才感觉舒服一点!”
听到父亲的解释之后,我感觉自己的眼睛都有些湿润了。从父亲前后矛盾的解释中,我知道父亲身上的疼痛已经快要超过他所能忍受的极限了。自手术以来,父亲就无时无刻不生活在痛苦之中。
我再次看了看父亲脸上的安详。也许,这对父亲来说算是一种解脱吧。毕竟,只有这样,父亲才能真正从痛苦中解脱出来。
第200章 天崩泪流
正在我沉浸于对父亲的回忆中时,手机突然响了。看了下来电显示,是堂哥。我接起电话:“喂……”
“某某(我小名的代称),你们什么时候能到家?”
“现在,车已经出了市区,估计不到半个小时就能到了。”我声音低沉地回道。
“哦……放心,家里的一切基本已经都准备好了……”
“谢谢!”我qíng不自禁地说道。这次,如果不是堂哥帮着打理,那么仓促之间,我还真不知该如何应对。自父亲手术至今,堂哥已经给了我们太多太多的帮助。我这一声“谢谢”确实是有感而发,乃肺腑之言。
堂哥稍许愣了一下,然后就不以为然地说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现在,好没好去接他们(姐姐、老婆和孩子们)呢?”
“哥,不用了。某某(老婆名字的代称)说,你在家里有很多事要忙,所以他们会自己打车回去。”
“好,如果打不到车的话,那么让她打电话给我。”
我知道堂哥的意思,如果实在没车,那么他会立即开车到市区去接。虽然没有再次说声“谢谢”,但心中温馨的感觉却更为明显了。“嗯,我会跟她说的。”
堂哥的电话,让我从回忆中清醒了过来。此时,我才意识到,由于不断忙碌,所以还有一些亲戚尚未能通知到。记得,当时我先是拨了个电话给举家迁徙到外地的二姑姑家。作为至亲,在收到这样的噩耗之后,自然非常悲伤。正是由于自己的悲伤,他们才会想到安慰我一两句。只是,他们不安慰还好,这一安慰却反而勾起了我心中一直被压抑着的无限悲痛。
自父亲咽气后,我就一直不断思考并处理着自己必须得面对的问题。思想和行为上的高度忙碌,很大程度上分散了我的注意力。加上,父亲看上去确实非常安详,就像睡着了似的。从感qíng上来说,我根本就不愿相信父亲的离去。因此,一直到二姑姑们开始劝慰,我其实都没有真正意识到父亲已经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我静静地坐在父亲身边,就仿佛是在陪伴着进入梦乡的亲人。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意识到,父亲已经永远地沉沦于梦乡之中,父亲已经永远不会醒来,父亲已经永远不会再亲切地看着我们,父亲已经永远不会再跟我们说话,永远,永远……
我终于从自欺中醒来。一股难以遏制的悲伤涌上心头,顿时泪如泉涌。作为一个男人,我自不会如同母亲那般嚎啕大哭。继承了父亲xing格之中的“硬”气,我几乎从不流泪,因此,在看悲qíng电视剧的时候,老婆经常会叱我是“铁石心肠”。我真是“铁石心肠”吗?不,绝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父亲的辞世,触及了我心底深处最最柔弱的那一点,于是,我qíng不自禁地、破天荒地无声“哭泣”了起来。
一直以来,我都将父母视为自己的“天地”。就如同“天地”孕育万物一般,父母赋予了我生命。没有父母,就没有我。但父母比“天地”更伟大之处,就在于赋予生命的同时,并不给予自身的束缚和限制。世间万物随天地而生,也必然会因天地的消亡而消亡。倘若真的天崩地裂,那么世间万物定然会瞬间化为虚无。这就是“天地”给予世间万物的束缚和限制。在自身所孕育的万物面前,“天地”就是至上的主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