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杨橙程和木南乔有默契地配合着,阿姨一脸宠溺地看着杨橙程。
我转过身,有些无措地站在医院楼道里,鼻息间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让我有些窒息。医院、护士、病人家属……他们来来往往,行色匆匆,我呆呆地站在那里,像一块碍眼的背景板。我低下头,怀中娇艳的康乃馨红得有些刺眼。
许久,木南乔匆匆地走出病房,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我痴痴地望着木南乔的背影,恨不得将木南乔的身影刻在脑中。那个曾经信誓旦旦,扬言不做医生的少年,最终还是做了医生。木南乔身形硕长,一身制服,白衣胜雪,像一个偶然坠入凡尘的天使。
似是感应到我的目光,木南乔停下了脚步。在我茫然的目光中,他忽而回过头快步走过来,然后不由分说紧紧抱住了我。他抱得很紧,仿佛要把我揉进他的骨子里。
拥抱,其实是最疏离的姿势,拥抱的时候我们永远看不到彼此的表qíng。
我傻傻地抱着那捧红得刺眼的康乃馨,贪婪地感受着他的温度、他的气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个拥抱有多残忍,那个温暖的拥抱里,分明有一股决绝的意味。
“照顾好自己,好好的。”他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声音温柔地不像话,却让我忍不住潸然泪下,“当年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妈怨的不是你,只是恨我太辛苦,所以她只能恨你。”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以后……我们不要再见面了,我怕橙程不高兴。橙程这些年一直跟着我,我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我从他的怀抱里轻轻挣了出来,想最后冲他笑一笑,他说过,最喜欢看我笑。我淡淡地扯了扯嘴角,却瞬间泪如泉涌。见状,木南乔走上前来想要扶住我,我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木南乔的手,láng狈转身,仓皇而逃。
有时候我在想,我和木南乔之间要是有误会就好了。这样,解开误会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可是横亘在我们之间的是现实,一段无法跨越的血淋淋的现实。
那个雨天,我没有中途退场,他也没有慡约,可我们终究没有遇见。
后来,我时常在想,如果那日我们早早地遇见了,结局是否会有不同?
可惜,没有如果,那就这样吧。
我只希望他能记得我,然后过得很好很好。
我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来S城,我只知道,我的父母和哥哥他们都是极赞成的。
昔日甘若蜜糖般的过往,在岁月里发酵成一剂没有解药的毒。而汉城就像是盛着那剂□□的器皿,我一置身其中,那抹毒便均匀地涂抹在我的心口,我的心便开始一寸一寸地往下烂。
离开这座伤城,或许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他。
爱qíng的难忘之处不仅仅在于它带给我们的感动与欣喜,还有那随之而来的痛苦与忧伤。我很少忆起过去种种,包括我深埋在心底那股清冽的美好,因为无论多么温暖的回忆,最后的落脚点都是那场yīn冷的别离。我深惧那场别离带给我的痛苦和忧伤,所以我gān脆也放弃了那些美好带给我的感动与欣喜。
抛掉了感动与欣喜、痛苦与忧伤,我的生活变得淡淡的。从那段惨烈的旧时光中走来,我并不感觉这样淡淡地活着有什么不好。
青chūn,好像就是从轰轰烈烈到平平淡淡。我看着镜子中略显憔悴的自己,看着薄薄的粉底下眼角浅浅的细纹,千言万语,百转回肠,皆化作一抹无声的叹息。
上帝一时兴起,在我二十五岁的那个节点上cha了面旗子。从此,我的青chūn与生活,泾渭分明。二十五岁之前是轰轰烈烈、张牙舞爪的青chūn,二十五岁之后是平平淡淡、无波无澜的生活。
在S城的这三年里,我着实成熟了许多。某些时候,我还是会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想起他,在听到有关他的某些消息时忍不住流泪,好在我的心再不会矫qíng着要死要活地痛了。
那日马八一打电话来说,木南乔结婚了,和杨橙程。
马八一喋喋不休的声音从话筒的另一端传来,细细碎碎的频率通过耳膜传到了我的心里,震碎了我心底的最后一丝希冀。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放下电话的,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记不得自己在出租屋的阳台上站了多久,只知道最后体力不支摔在地上时,我的脚踝,真的很痛。
后来,我反倒释然了:杨橙程是个好姑娘,他们值得幸福。如果可以,我愿意倾尽我余生所有的好运,帮他挡掉下辈子所有的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