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自习回来了。”
赵力还没拐进小区的时候就听到周围传来一声。他停下脚四处找了找，然后就看到赵峰蹲在一根电线杆旁边叼着一颗烟。
赵峰见到赵力就把烟掐了，然后站起来用脚踩了踩。
“爸，你怎么在这儿猫着。”赵力朝着赵峰走了过去。
“还是叫老王八吧，你叫我爸我都不习惯了。”赵峰咳了两声，然后说。
赵力这把可就说不出什么了。其实当初他叫出那句“老王八”时也佩服自己的勇气，如果当初他没有及时钻进屋然后把门锁上的话，估计现在腿已经断了一条。
“走，看你晚上也没吃多少，陪我喝两盅去。”赵峰说完就把手cha裤兜里然后朝着那条灯火尚存的小吃街去了。
赵力本想说我在家是没吃多少，可是我“自习”的时候可是又吃了一大碗热汤面再加一份牛ròugān的。但是本着只喝不吃的原则还是跟着赵峰去了。
赵峰进了一家名为驴ròu火烧的店，但是却点了两份炒菜一份凉菜，还有两瓶牛栏山。赵力都觉得有点对不起墙上贴的“论吃驴ròu对男人的好处”那份超大型海报。
“我给你倒吧。”赵力拿过一瓶然后拧开了盖子，往赵峰眼前的酒杯里倒了一杯，大概一两的样子。
“这就是养儿子的好处，到时候有人陪着老爹喝酒。”赵峰拿起酒杯先咂摸了一口。
“也就这一个好处了吧。”赵力瞥了瞥他，感觉赵峰今天话有点多，有点奇怪。他还是比较喜欢赵峰一上来就骂，一抬手就是一巴掌的豪迈劲儿，像这种循序渐进慢慢深入的聊天方式他还真有点不适应。
“怎么就这一个好处？我死了之后你不得给我扛帆，不得给我抱罐，不得在我棺材前象征xing地哭两声？”
赵力听到这句话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了。赵峰是从小在农村里长大的，农村里丧葬的旧习俗就是爹去世，由大儿子扛着白帆，大儿媳妇抱着装有吃食的饭罐，然后走一会儿磕一会儿头，一直将棺材送到坟地埋好，然后再捧着一兜子huáng土，一路哭一路磕着回来，顺便把huáng土洒在路旁。他小时候总去乡下老家住，陪着爷爷奶奶看过不少这种场景，不过他没有像奶奶一样即使是死的没见过面的人也能给自己哭成一个泪人，他完全就是等pào仗放完之后去捡一些没有炸的pào仗留着玩而已。
“好歹也是在大城市生活了十好几年的人，能不能与时俱进？”赵力也灌了自己一杯。
“是跟不上你们这些小一辈儿的想法了，你这个先进分子能给我好好讲讲你们是怎么打到派出所的光辉事迹吗？”赵峰把另一瓶酒也打开了，直接对着瓶嘴儿灌了一口，“这样才带劲儿。”
赵力看了看，也拿起一瓶喝了一口。
“还能怎么样，就是之前得罪的人又找我们挑事儿了呗，还他妈带着一个社会上的人。”赵力的手紧紧的攥着酒瓶，这事不提还好，一提他就牙痒痒。
“那个王权就是因为这个挨了一刀的是吗？”赵峰接着问。
“恩。”赵力闷声又灌了自己口，“而且还是给我挨的。”
每每提到这个话题他的心就不自主地揪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对于这件事还要记挂多久，尽管他已经知道那个糟九儿被警察叔叔抓到了又回了老窝，尽管王权肩上的伤已经好利索了，但是自己的心总是不听使唤地跟着“替我挨了一刀”这句话先是暂停一拍，接着绷着揪着的疼起来。
“真是条汉子。”赵峰叹了口气，“可惜了你，随你妈太多了，胆子比芝麻粒还小。”
赵力听到老爸的第一句话时差点把嘴里的酒喷出来，但是继续听到第二句时他怔住了。自从阿姨来了之后老爸几乎没有和他提过关于老妈的事，他也自觉地把“老妈”这两个字屏蔽掉。他一直以为老爸在尝试着把老妈忘掉就像他尝试着把回忆里老妈的样子换成阿姨的样子一样，尽管他没有成功过。现在看来，老爸也是一个失败者。
赵力又小声问了句：“我妈她到底是什么样？”
赵力想象不到，那么一个高挑不失风度的大眼美人，会像他一样胆小如鼠又为了自保左右逢源，他想象中的老妈，就和王权一样，睿智，帅气，有胆识，有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