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风至完全愣住了,他似乎听明白了又仿佛无法理解,温书言口中的那个“他”是谁毋庸置疑,但整个句子听上去又仿佛天方夜谭一般。
“快走……被抓住就再也走不掉了,”温书言的眼神已经没有办法聚焦,温风至甚至没有办法确认她究竟在看谁又把自己当成了谁,那双灰白浑浊的眼睛里滚落出无数的泪水来,她喃喃着,嘴唇像是濒死的鱼一样在烈日下翕合,“是我的错……求求你,求求你……”
温风至非常害怕,他一方面害怕温书言这样的行为,另一方面他更害怕她说的是真的,他短暂地回想了一下蒋京倓这么多年的确从来没有表现出任何对于温书言的爱意,但他又的确非常关心他们的生活。蒋京倓那样的人有必要用这么长时间去经营一个穷学生吗,温风至不得不怀疑这一点,但是温书言给他营造的气氛太可怖了,让他怀抱着那个像是□□一样的信封慌不择路。
温书言断气之后医护人员鱼贯回到了病房里处理遗体,温风至等在一边浑身都不断地发抖,遗体往太平间之前他去主治医生那里办了一些手续,随即他敏感地意识到总是有两个护工在跟着自己,而他们看上去又完全不像是普通人,眼神和身材都一眼看上去便让人胆寒,再加上温风至透过医生办公室的窗子已经看到了蒋京倓的车子停在门口,如果他真的对温书言哪怕残存一点感qíng,也没有道理不来见她最后一面。
于是温风至几乎可以确认温书言不是疯了也没有说疯话,蒋京倓真实目的之上的最后一块遮羞布也已经因为温书言的去世而被掀开,无依无靠的他像是刀下鱼ròu,不得不独自面对那个多年前就已经深埋在地底如今萌芽的恶果。那一天凭着要去卫生间的借口温风至跳窗从医院逃脱然后回到了美院,他天真的认为自己是不是还能在远走高飞之前正经办一个退学手续,然而薛青河的挽留让他更加害怕,蒋京倓的势力范围他并不清楚,而他一旦封锁机场自己可能没有任何退路,于是他顾不得那么多只带着钱从美院离开,打车经过自己仅仅住了两个月的公寓时他几乎瞬间忍不住想要联系陆邱桥,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勇气打去那个电话,他害怕自己哪怕是听到陆邱桥的一点点声音都会让自己的全部勇气摔碎在脚底,他只记得那个傍晚bào雨泼洒如同瀑布,最终遮挡了他向后张望的视线。
他不是不想依赖陆邱桥,只是他知道对于蒋京倓而言陆邱桥不过是脚下的蝼蚁,妄自把那个少年拉扯进这样肮脏的漩涡里不是一件应当的事qíng,他想着反正也是只这么短暂的相处,分开的qíng侣千千万万,几个月之后很多人连对方的脸都记不起来。
但他高估了陆邱桥,也完全高估了本以为心xing凉薄的自己。
——tbc
第18章 第十八章 圣诞
18 圣诞
温风至从蒋京倓的车子上下来的时候浑身都在颤抖,他不敢相信蒋京倓居然这么轻易就放过了自己,他抱着画板站在路边的时候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开始怀疑当年温书言是不是太过猜疑,毕竟他们没有机会好好jiāo流也没有时间去询问温书言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他在恐惧中相信了温书言所说的那种可能,又没有经过什么深思熟虑就按照她说的一走了之,如果蒋京倓真的用那么长的时间想要霸占自己的话,他会就这样隐忍七年?
温风至想不明白了,他茫然地看了看不断落下雪花的天空,突然觉得心底有些后悔,他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在想当年留下的可能,或许蒋京倓没有那么可怕,他和陆邱桥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但一切可能都已经无济于事,唯一的缺陷是如此一来他可能真的一生都没有坦然告诉陆邱桥当年离开真相的勇气,毕竟很大程度上他有可能完全误解了自己的继父,不然以他如今的地位和手腕,也不会这么轻易就让自己从他的车子里离开。
“你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这是他打开车门之前蒋京倓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语气和声音都非常诚恳,“毕竟你只剩我一个亲人。”
温风至无声地点头,他对于蒋京倓的“亲人”这个身份还是觉得如芒在背,当年他与温书言最初的婚姻并不合法,与名门原配离婚也是很多年之后的事qíng,虽然现在这个“继父”的确是法律承认的没有问题,但他并不想轻易承认这一点,毕竟温书言临死时他都没有来见她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