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月三十二日_作者:尚在否(13)

2017-12-20 尚在否

  温风至感动又有些欣慰,便道歉说自己因为倒时差所以昏睡了一天,并且在国内没有什么特殊的事qíng,只要悦意方面方便安排,他随时都可以过去。

  叶新铎听到他的话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很迅速地做出决定,说一个半小时之后会来酒店楼下接他。

  温风至再一次感到意外,毕竟这个时候已经傍晚六点多了,大部分上班族应该已经到了下班休息的时间,但是听叶新铎的意思他们好像是全天待机无休的样子,日程可以直接从早安排到午夜。

  作为一个懒散的个人画家温风至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高qiáng度的工作安排,虽然作为已经睡了一整天的他并没有什么抱怨的余地,但还是由衷觉得何愿和叶新铎这样的人非常了不起。于是他连忙洗澡换了衣服,又在三楼的日料店吃了一碗拉面,在约定时间还有五分钟的时候便坐电梯到了酒店门口。

  然而令他意外的是何愿的车子已经等在了接客区,这次是叶新铎开的车,何愿坐在后座,看到温风至从玻璃转门里走出来,便喜气洋洋地摇下玻璃跟他打招呼。

  因为天气有些冷了,但是温风至只带了两套夏装过来,所以夜风中他的衣着看上去有些单薄,他原本身形就很孱弱,这样看上去简直就只是一张纸,两条筷子一样纤细的腿在米色的长裤中晃晃dàngdàng,再加上他皮肤苍白下颌尖利,让人一眼看上去没来由觉得孤傲,当然,那也算得上是一种难得的气质,是艺术家的风骨。

  叶新铎早在维基百科上看过温风至为数不多的照片,就算只是一个含糊的侧面也知道这位华裔画家容貌在常人之上,然而照片上的惊鸿一瞥比起真正见到还是差了太多,他昨天焦急陆邱桥的事qíng并没有仔细打量温风至,此时透过酒店前院陆离的灯光反而看得仔细了许多,他气质淡漠一张脸上英俊还是其次,更多却让人感觉莫名冷清,认定这是个不好相与的角色。

  但对于何愿温风至还是非常客气的,他先后把两个人都感谢了一番,便打开车门坐在了何愿旁边,叶新铎向他点了点头,发动车子向三十公里外的展馆驶去。

  这次画展是一次系列活动,由中国美院主办悦意协办,场地却是往年很少用过的地方,位于中国美院象山校区的民艺馆中。

  温风至虽然之前已经听何愿说过这次画展的主办方是他多年前的母校,但却一直认为展馆必然是主校区内的几个大馆,毕竟美院一年到头展会无数,十有八九都在西湖湖畔的南山校区,而象山校区偏僻又狭小,很少会有活动选择远离市中心的地方。

  车子一路顺着夜晚的钱塘江向南面开去,等到最终在象山校区的大门外停下时温风至才露出了非常意外的神色,他看了看何愿又看了看叶新铎,眼睛里的qíng绪突然变得有些复杂。

  他九年前从美院本科保研就读研究生,随即跟着导师被分配到象山校区,研三第一个学期才因为毕设的缘故回到主校区,所以就他而言,两年间他几乎熟知这个占地不过6万平方米的偏僻小区中的一糙一木,即使已经离开这里这么多年,他仍旧能够闭着眼睛找到那间最难找的三楼画室。

  何愿和温风至先后下车,叶新铎去停车场将车子停好之后与他们在门口汇合,美院的小区没有严格的安保,几乎所有的人都可以随意进出参观,而他们三个穿着严整再加上叶新铎表qíng严肃看上去有些骇人,还被门口的保安盘查了一番,最后还是何愿拿出了自己参与展会的工作证,才带着其余两个人顺利进入了校园。

  温风至缓步顺着小路往前走,心里不禁有些唏嘘。

  八年来校园里多了一些新的建筑,一些非常老旧的楼房也重新刷过米白色的外漆,一眼看去有些陌生,然而空气中cháo湿的糙木香气亦如往昔,还有夏夜永远聒噪令人难以入睡的蝉鸣。

  他也是在这样一个夏夜第一次遇到了陆邱桥,那个时候他孤身一人从一千多公里外的家乡来到杭州,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九年前并没有如今四通八达的地铁,他从火车站出来又辗转了三个多小时的公共jiāo通,才到达了几乎已经非常接近城市边缘的象山校区。

  那是个非常昏暗而炎热的夏日傍晚,当他拖着一个巨大的皮箱看着自己面前完全就是山路一样延展的阶梯时几乎没办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于是他决定先在原地休息一会儿,毕竟一天多的奔波让他已经jīng疲力尽。

  就在他静坐了五分钟仍然汗如雨下的时候,吃饱了饭在学校附近遛弯的陆邱桥看到了他,因为那个时候正是新生入学的时间,他一看温风至一个人抱着行李坐在校门口,便知道他是新来的学生,作为已经在学校里摸爬滚打了一年的前辈他理所当然地上去搭话,再加上温风至气质文弱又一脸疲惫,便好心想要帮他扛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