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月三十二日_作者:尚在否(27)

2017-12-20 尚在否

  而他也确实在登记之前拒绝了所有来自陆邱桥亦或是其他人的联系,只是他那个时候没有富裕到可以随便丢弃手机,只是将自己国内的电话卡取出来掰断,然后丢进了垃圾箱里。

  距离看完漫画已经过去了一个钟头,而温风至却仍然僵硬地坐在chuáng边,慢慢昏暗的天光让他逐渐看不清任何东西,他的心像是现在没有戴眼镜的视线一样模糊而茫然。

  那个孩子究竟想gān什么?

  温风至发现自己最大的疑惑仍然是这个,陆邱桥比他小四岁,他们曾经像是冷雨和她的青梅竹马一样憧憬和依赖彼此,但所有的一切不是在七年前已经结束了吗,他当年走得何其艰难,他当年放弃得痛彻骨髓,但他仍然慢慢学着放下,七年时间不足以忘怀一切,可两千五百个日夜足以稀释那些浓烈的感qíng,他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会心悸,他看到那个人的时候一瞬间几乎无法呼吸,但成年人的矜持和冷定让他明白过去的就无法再奢求再挽回,现实毕竟不是漫画剧本,他不能因为这个结局不喜欢,就擦掉一切重头再来。

  他当年在那架飞机上坐定的瞬间,这个故事就已经被画上了永远的完结线。

  那一夜原本已经接受时差的温风至再一次失眠了,他感觉自己像是濒死的人一样在脑海中放映许多过去的事qíng,他如今三十岁,陆邱桥染指他生命的长度还不到十分之一,但他的影子如此残酷如此固执,像是什么无法治愈的病毒一样,蔓延着感染其他没有参与的部分。

  最后温风至只能放弃,爬起来从箱子里找出自己很久没有吃过的药,连着吞了两颗。

  好在药还是有效的,他再次爬上chuáng的时候很快就觉得神志混沌,有许多手拉着他向梦境坠去。

  于是他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好像变成了拖着行李的冷雨,周遭的一切都非常真实,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系好安全带然后等着飞机起飞,但是飞机过了好久好久都一动不动,他有些急了便问空乘为什么还不起飞,那个面容模糊的空乘语气平板地回答道您说什么呢我们早就起飞了。于是他向狭小的舷窗外望去,却发现空乘并没有骗他,那窗外是洁白的层云。他突然就慌了,惊声尖叫着他要下去他要回家,这时候所有的人都扑上来拦着他,而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力气那么大,他将那些人一一挣脱,然后从飞机上跳了下去。

  温风至惊醒了,他发现自己坐在酒店的chuáng上,浑身都是冰凉的汗水,方才自由落体的恐慌让他一时间无法回过神来,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过梦了,更没有噩梦,他在国外jīng神状况通常不好,所以需要药物辅助睡眠,那种药xing能很好,基本上会让他一夜无梦,然而不知为何今天却失效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多了,这一天是周六,叶新铎之前已经与他联系过,说周六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出面确认一下画展的票务问题,根本没有任何安排的温风至早就觉得无聊,于是便一口答应了。

  虽然与悦意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但温风至做了噩梦也不敢再继续补眠,他从chuáng上爬起来赤着脚去卫生间洗脸。

  卫生间灯光明亮,gān净的镜子反she诚实,他一张脸苍白得不像活人,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也许是因为脸色太差,这个时候反而能罕见地看出眼下的那一颗小痣,是并不很深的棕色。

  温风至又觉得自己的心被抓摄了一下,他望着自己的脸,因为镜面反相所以看起来自己的面孔有些怪异,他从来知道自己长得很好,但并不认为这个优点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有什么意义,这张脸带给他麻烦多于便利,他念书时就有很多爱慕者,到国外之后这些年向他求爱的至少数百,其中大部分还是男人,但他却渐渐发现自己接受不了任何人,那些人满怀爱意的眼睛会让他想到当年昏暗路灯下的少年,那湿漉漉、亮晶晶的双眼。

  而如今,连那双眼睛都不复存在了。温风至凝视自己晦暗的眸子,一瞬间感觉自己突然苍老了许多。

  因为时间很充裕,温风至就走到远一点的商圈去吃了早饭,大型商场的开门时间本来就晚,温风至到二楼找了一家靠天井的港式茶餐厅坐下,他点的东西比较多吃得又很慢,所以磨磨蹭蹭时间都快到了十一点,这个时候商场的人也多了很多,能听到一楼有很多嘈杂的声音。

  温风至有些意外地越过玻璃栏杆向下看去,因为一楼的商铺基本上都是珠宝和奢侈品,几乎不会是客流量大的区域,然而今天却好像有什么特殊的活动,在一楼这一边的天井原本平时做车展位的地方却摆了一只舞台,舞台上摆了一套白色的桌椅,舞台前用栅栏隔开,栅栏的另一边是挤挤挨挨的人们,温风至仔细看了看,几乎全部都是女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