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助理昨天给您的工作室打电话核对展品,听说您本人也到这边来了,我就赶紧查了一下今天的航班,还好没有出差错。”何愿先让温风至上车,然后自己绕到后面把箱子塞进这辆白色宝马的后备箱,泼洒的雨点沾湿了他的头发,他毫不在意地用衣袖擦了擦自己的脸,然后钻进了驾驶座,笑嘻嘻地看着坐在后排的温风至,温风至的心里稍微有些尴尬,他原本以为以何愿的身份就算自己亲自来接机也必定会有司机驾车,却没想到他往来都是亲自开车,自己往后座一座,却好像显得太过高傲了。
也许是他略微不自然的表qíng让何愿意识到了什么,他发动车子然后娴熟地开出停车场,用非常轻松地语气说:“最近公司的孩子们都在处理文化展的事qíng,只有我是闲人一个,您不嫌弃我就太好了。”
听他这样一说温风至的心里也放松了许多,便也笑了:“怎么会。”并且顺势将自己沾了几滴雨水的眼镜摘了下来,在自己的衣角上缓慢地擦了擦。
何愿透过后视镜看着这个年轻画家细致从容的动作,和他栗色头发下面遮挡了一半的眼睛,有那么极短的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就像是泡在咸涩的海水中一般,因为làngcháo而微微向下沉了几米。
车窗外的雨下的很大,雨刷不懈地摆动着将它们从挡风玻璃上拨弄开,密封极佳的车子里空气冰冷而gān燥,何愿和温风至一时间都没有说话,空气里只有车轮驶过积水发出的梭梭声。
车子又行进了一段路程,周围的建筑物逐渐高大起来,道路上的车子也逐渐密集,中午的出行高峰使得这个城市的道路有些不堪重负,于是何愿不得不将车速一再降低,最后无可奈何地堵在了一段高架桥下的十字路口前。
“太不巧了,”何愿知道自己得说点什么打破尴尬,“正好遇到了高峰期,不然从机场过去也就二十分钟的车程。”
“没关系,”温风至摇了摇头,“反正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qíng。”
“您肚子饿吗?”何愿转过头来看着温风至,脸上的神色有些愧疚,“我本来安排了公司附近的餐馆,或者我们就近找一个店?”
“不用那么麻烦,”温风至虽然并不反感何愿这样过于细致谦卑的态度,但他其实并不很想在到达杭州的头几个小时就跟悦意的老板吃饭,于是摆了摆手说,“我在飞机上已经吃过午饭了。”
何愿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心思倒也算玲珑,明白温风至的意思算是婉拒,便没有再qiáng求,将脸转了回去。
这个时候车子又挪动了一些距离,离开了繁华的CBD区之后驶入了这个城市独有的景区附近,华丽的大厦消失在了绿荫之后,而平缓的道路逐渐起伏,路旁露出了高大的梧桐树和树枝掩映间许多古典风格的小楼,温风至透过模糊的窗户向外看去,眼睛里的神色也迷离了。
何愿透过后视镜观察到了他qíng绪的变化,也隐约明白原因是什么,他很早之前就调查过温风至的生平,他早年就读于这座城市的美术学院,在这附近居住了八年之久,虽然研究生毕业之后他选择出国发展,但这座城市带给他的烙印仍然非常深刻,他的笔触间仍然有东方南国独特的味道,经久沉淀却从未消散。
虽然作为文化集团总裁的何愿对美院有很多接触和了解,其实应该就此挑起话题,但却不知为何在他看到温风至脸上神色的时候却无法开口,他觉得自己的舌尖噙着一枚光滑的碎冰,它纤薄而脆弱,一旦自己开口,它就会立刻消失殆尽。
左右为难间何愿放在杯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温风至下意识瞥眼看了一下,昏暗车子里突然亮起了的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连个闪烁的字——“小意”,名字下面还有这模糊的来电头像,看上去是一个波波头的年轻女孩。
何愿在征得温风至同意之后便将电话接了起来,听筒里立刻传来了很轻快的声音:“哥哥你在哪儿啊?”
温风至没想到安静的车厢里居然能如此清晰地传递对方电话里的声音,脸上略微僵硬了瞬间,却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正襟危坐地看着雨水冲刷的挡风玻璃。
何愿却完全不在意自己的通话内容会不会被温风至一字不落地听去,他温柔地笑了一声,然后说:”我在接一个重要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