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长晞的车子一路穿过漫长的天目山路到达了某个高级别墅区门口,那里道路狭窄车辆很少,陆邱桥不敢跟的很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廖长晞摇下车窗在电子感应的升降杆上刷了一下,然后将车子开进去了,陆邱桥在极短的一瞬间看着廖长晞的侧脸,他确认那个男人的薄唇噙着笑意,那个笑容让他怒火中烧。
于是他也将车子开到了门口,然而他完全忘记了自己没有通行证的这件事,被门口的安保人员拦了下来,那个年轻的保安打量了一下他,然后问道:“业主还是访客?”
陆邱桥没想到这里的门禁如此严格,只能恶狠狠地说:“访客。”
“访问哪位?”
“廖长晞。”陆邱桥不假思索地回答。
保安眼睛里的怀疑却并没有减弱,他的手按在对讲机上:“廖先生住在哪一栋?”
陆邱桥答不上来,他不甘地向前看了看路灯映照的幽静小路,只能讪讪地讲车窗关闭,然后倒车离开了别墅区,他将车子停在别墅区对面,觉得一个多小时前喝的酒开始迟钝地上头。
这跟你没有什么关系。
他心里那个理智的声音扩大了许多,每一个音节都敲击着他的耳膜,他感觉愈发烦乱,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个戒备森严的门口,但是他很清楚继续等待也没有任何意义了,如果廖长晞真的住在这里,他带着温风至已经回家,就不可能再出来,而自己又进不去,现在蹲守在门口的行为既愚蠢又变态。
八点已经过了,现在去剧场还来得及,他还有跟何意解释着一切的余地。
于是陆邱桥只能放开脚刹离开了那个小路,车子滑动的瞬间他突然觉得身体和心都无限沉重,而他甚至无法欺骗自己这份沉重不值一提,他真的很在意,他在意的都要疯了,他倒车的那一秒钟甚至想狠踩油门冲到那栋华丽的别墅前面,然后直接从廖长晞微笑的脸上碾过去。
但他是个成年人,一个矜持冷静的成年人,他只能开车离开,在自己毫无胜算甚至连博弈资格都没有的战斗里。
在驱车前往剧院的路上他将车子开的很快,一方面因为他已经迟到了,另一方面他内心的愤怒在驱使他不断加速,但是这无疑让他忽略了城市中道路上的限速规则,于是在距离剧院还有两个路口的时候,他看到前方穿着制度的jiāo警向他打了一个靠边停车的手势。
冷汗几乎是立刻就漫上了他的脊梁,陆邱桥这才意识到自己违反了jiāo通规则,但这并不是最关键的部分,最关键的是他在这个晚上喝了酒,而市区内对于夜间酒驾的检查非常严格,他之前的计划只是从酒店到剧院,因为距离近可以从小路穿行所以没什么会被拦下来检查的风险,但他为了跟踪廖长晞却完全将酒驾的事qíng抛到了脑后,以至于忽略了这最可怕的可能。
但他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他停下车的时候便看到那个jiāo警抬起右手向他敬礼,然后从身侧的背带里拿出了那个橙色的酒jīng探测仪。
——
何意匆匆穿过后台狭窄的应急通道回到休息室,一手将头上沉重繁杂的头饰摘下来扔在化妆镜前的桌子上,串珠掉落在桌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在休息室里扫地的后勤阿姨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那个化了浓妆穿着丝绸舞裙的短发女孩脸上满是yīn沉,她原地将高跟鞋踢掉,然后又赤着脚走了出去。
盥洗室的冷水在不断地向洗脸池里冲刷,何意一边胡乱用卸妆油擦着脸上的眼线和粉底,一边用另一只手在手机上匆匆按了几个数字,电话接通了,然而却只回应给她漠然的盲音,她等了几分钟等到那个平板的女声告诉她“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于是她将电话挂断,又拨了另外一个,结果也是相同的。
这是她进入剧团之后的第一场演出,因为没有什么大腕撑场,本子也是冷门题材,本来票就卖的不算很好,她自己掏腰包买了两张最贵的套票,一张给了何愿一张给了陆邱桥,都是在二楼最舒服的包厢,但是直到谢幕场灯完全亮起来的时候,她才看到那两个包厢都是空的。
明明何愿说过会尽力,陆邱桥也答应一定会想办法,结果他们却不约而同地放了自己鸽子,甚至到演出都已经结束的这个时候,还不约而同地不接电话。
何意抬起头来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脸,因为妆沾了水所以黑色的眼线顺着眼角流了下来,看上去就像是舞台剧里小丑们脸上肮脏的眼泪一样,她这个时候突然觉得自己非常可怜又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