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导们在电话里信誓旦旦:刘助,您放心!荣国明一家三年前被大肆报道过,背景绝对没问题。而且他们和媒体打jiāo道有经验,请他们做素人嘉宾,再合适不过!
节目组的说辞报到路致远处,后者毫不犹豫作出批示:“节目暂停拍摄,所有嘉宾重启背景调查。”
一查,又查出了问题。问题就出在阮阳“父亲”身上。
阮阳“父亲”原名荣国明,三年前带妻女从老家迁至本市。在此之前,他是当地县中学的一名语文老师,曾因教学成绩优异多次获奖。
直至三年前,有女学生举报荣国明以“补习”名义对她进行了猥亵。一石激起千层làng,事qíng经由众口相传,迅速成了整个小县城的新闻。荣国明一下从备受尊重的“人民教师”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校方和县领导为了息事宁人,一方面给予举报女生jīng神慰问和经济补贴,一方面劝退了荣国明。
此事就此不了了之,荣国明虽没有因此背负法律责任,却也无法在人口不过几千的小县城待下去。某天夜里,他带着妻子和女儿,奔赴千里之外的大城市,成为万千外来务工人员中的一分子。
讲到此,林杨顿了顿,金丝边眼镜反she淡而亮的光,对面的阮阳全神贯注,英俊的眉眼褶皱在一起。
清脆的纸张翻页声回dàng在室内,刘力杨继续讲述荣国明一家的故事。
荣国明一家到达城市后,小容因户籍问题辍学在家,而他的妻子被确诊rǔ腺癌。
穷途末路之际,荣国明得到工友点拨,带着一身“悲qíng故事”找到当地电视台。在电视台的报导下,一时引发关注无数,社会大众纷纷伸出援手。有企业全额负担荣国明妻子的手术费,小容也在街道帮助下重返校园。自此,小容一家在这座城市扎了根,虽然生活依旧窘困,但已能糊口自立。
故事讲完,刘力扬将自己的推测告诉阮阳:荣国明很可能是一个“恋童癖”者。离开家乡到城市后,无法通过“教师”身份接触女童,加之自己妻子因rǔ腺癌手术切除了rǔ/房,导致其yù/望得不到纾解,最终心理扭曲变态,将魔爪伸向了自己未成年的女儿。
阮阳双唇紧抿,一双唇毫无血色,带着颤音发问:“你们……是怎么查到小容被他父亲……”
剩下的话没能说出口,刘力扬已经了然。他点点头:“我们没查到,是路总的推测。”
阮阳沉默。刘力杨直觉不该继续眼前的话题,于是挺了挺腰,将谈话进行到下个阶段:“阮先生,我可以进行下一个汇报了吗?关于小容的后续安排。”
“好。”
“根据路总的意思,我们已经派人把小容从家里接出来,接下来一段时间,她将住进学校宿舍,希望集体环境能减轻她的心理压力。至于今后的安排,以及荣国明夫妻的后续处理……”
刘力杨顿一顿,抬头对上阮阳重新对焦的眼神:“路总还没jiāo待,但相信路总会处理好。”
既然路致远cha手了,小容的后续安置就不会有问题。阮阳一颗心稍定,对着刘力扬真诚道谢:“刘助,谢谢您。”
褪去或愤怒或黯淡的qíng绪,眼前的阮阳恢复纯澈的少年模样。
刘力杨笑笑:“不客气。我只是为路总办事。”
说完,大概是意识到说出的话过于公事化,刘力杨又加了一句:“小容的事qíng虽然令人震惊和惋惜,但这个社会的黑暗面远远不止这些,这,大概就是‘贫穷’的原罪吧。”
“不。”阮阳斩钉截铁打断刘力扬的话。
他脊背笔直、双目坚定、不带一丝迟疑:“世界上贫穷的人千千万,但他们并没有因此猥亵自己的学生和女儿。原罪是荣国明内心的自私、贪yù,不是贫穷。”
阮阳直视刘力扬的眼,一字一句:“这个锅,‘贫穷’不背。”
这一刻的阮阳神采飞扬、锋芒毕露,他既像一名踏出校园义愤填膺的学生,又像一名为民发声的热血记者,唯独不像一个试图靠潜规则上位的三线小明星。
也许是眼前的阮阳语气太过真诚,也许是此刻的阮阳面容太过飞扬,总之,跟随路致远见惯各色人等的刘力扬,怔住了。
片刻后,他望着阮阳无声的笑。笑容里,几分无奈、几许了然,最终化为一声幽幽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