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前后_作者:丧心病狂的瓜皮(212)

  陆相南看着他,神情一时之间也不由有些微妙起来,随即没有再多说什么,和夏庭晚一起走了出来。

  ……

  咔嚓一声的镜头开机声——

  夏庭晚并没有什么调整状态的过程,他就那样自然地背着灰蓝色的包站在阁楼门口,仿佛他生来就应该出现在这个时空里一样。

  手按在破旧的阁楼木门上,‘吱呀’一声,将门推开了一个小缝。

  天光,从那个狭窄的缝隙透了一缕过来。

  直到一阵冷冽的风将门框上的灰尘扑簌簌地垂落在地上,夏庭晚才小心翼翼地把门彻底推开,像是生怕惊扰了这个久久无人的房间一样。

  逼仄潮湿的阁楼里,一切的摆设都维持着他离开时的原样,天蓝色的床单上覆着一层灰,他的目光慢慢地从床头移到床尾。

  他想起六年前,那个细雨绵绵的夜晚,破旧的阁楼里,连电灯泡都是要坏不坏的,发出滋滋的声音一闪一闪。

  明灭之间,他迷恋地抚摸着徐荣的嘴唇,薄薄的、充满迷人风情的嘴唇,像是世间最动人的乐器,尽管他从没听过什么乐器演奏的声音。

  他走到床尾处,军绿色的画架还歪歪斜斜地架在那儿,徐荣最喜欢靠在窗边,一只画笔挂在耳朵上,痞痞地一边瞟他一边画。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细细地抚摸着画架粗糙的木质。

  经年累计的灰尘沾在他的指尖,他下意识地吸了口气,却忽然之间踌躇了起来,最终是没有吹走,只是温柔地放下了手指。

  这里一点也没有变,处处都是徐荣的痕迹。

  徐荣多么英俊啊,话多得甜蜜,浮夸中又带着一丝可爱。

  他寻了那个徐荣六年。

  最终阴差阳错地寻到时,却发现记忆中的那个徐荣的影子,早已经在一朝一夕无尽循环的岁月中变得模糊。

  而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微微挺着啤酒肚,神情愧疚中又带着审时度势的,再普通不过的中年男人。

  人生再没有一个同样的六年。

  可是,他却并不怨恨。

  年少的爱大梦一场。

  醒来的时候,就像庄周梦蝶。

  他走到阁楼的北角,推开了通往顶楼阳台的门。

  天光一下子倾泻进来,灰与白二色,为他柔和的轮廓镀上一层寂寞的光晕。

  南方的清晨是如此宁静,阳台上横着长长的晾衣杆,剔透的露珠从晾衣杆的尾端滴答滴答落在地面。

  徐荣来的那一年,这座小城出奇地潮湿。

  他们的衣服仿佛就没彻底干过,杂七杂八地堆在晾衣杆上,晒了一遍又一遍。

  他记得他和徐荣在一堆牛仔裤和白衬衫之间穿梭着捉迷藏,徐荣从后面把他抱了起来,举着他在阳台上转圈。

  他低下头,轻轻地亲吻着徐荣的眉眼。

  那些往昔的画面,如同随风而起的灰尘,在空中缓慢地回旋飘舞

  他扶着门框,遥遥眺望着阁楼下还未彻底苏醒的小小城镇,只见青山做幕,云气绵绵升腾——

  真美啊。

  他发不出声音,只在脑里勾勒着这几个字。

  他时常想他究竟在寻找什么,在北方最后的那一夜,在被挤在一群光怪陆离地年轻人之间,听着从未听过的摇滚乐时,他想他终于明白了。

  他总是渴望去一个有声音的嘈杂世界,为此,他迫切地握住了徐荣伸过来的那双手。

  徐荣是一个普通人,负担不起他的满心期盼。

  其实没有什么欺骗,不是徐荣用一场假象网住了失语的他,而是他甘愿扎进有声有色的幻梦之中。

  别人的喧嚣,并不是他的,从来都不是。

  夏庭晚望着阳台的方向,他眼里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可是却始终没有滴落一滴泪。

  他的面上的笑容,温软又坚强,像是山色之中的一抹柔软旭日。

  他不属于外面,他属于此间。

  他生来安静,像一座没有风的森林。

  等来年的燕子或许落在枝头。

  ……

  灯光缓缓亮起,夏庭晚回过头,对着许哲微微笑了一下。

  潮湿的南方小城渐渐从他视野中退去,这间小小的阁楼里没有灰尘,就像阳台上也没有露珠,只有一地白茫茫的细雪。

  整个房间里,很久很久都没有人说话。

  等夏庭晚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时,他忽然被时渺叫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