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建筑跟周围的店铺相比,不过颜色是鲜艳些,除此之外,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疑惑地望向萧蕾,萧蕾倒没卖关子,直截了当地说:
“这里就是当年仓央嘉措和qíng人幽会的地方。”
我吃了一惊。惊叹于几百年的战火,几乎燃遍了中原大地,很多千年古迹,最后只剩下残垣断壁。而在这广寒孤寂的高原上,一个关于làng子的传说和他偷qíng的场所,竟然可以口口相传,千年不毁。
làng漫,有时竟比文明走得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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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蕾并没有像我一样停顿,而是直接推开店门,走了进去。
店内装修得十分考究,木桌,皮椅,色彩古朴而协调,藏式的厨房用具一应俱全,被摆放到了最显眼的位置。
我拿着菜单,点了羊排,萧蕾嫌太油,只点了一份巴拉巴尼和苏油茶。我环顾着四周墙上充满民族感的工艺品和老照片,忍不住感叹道:
“真没想到这个地方还在。”
“据说那句’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就是在这里写的。”萧蕾喝着苏油茶说。
“我原来读过仓央嘉措的传记。他算是很特殊的人,名义上是雪域之王,实际上不过是傀儡,他一生潜心向佛,又一生纵qíng声色。”
“在你看来,这可能吗?”
“什么?”
“潜心向佛和纵qíng声色,不矛盾?”
“如果你承认他是个诗人,是个不太靠谱的喇嘛,就不矛盾。在政治上,他是个囚徒,在生活上,他是个失意的男人。他注定成不了佛,他知道自己成佛的道路已经被人堵死了,所以纵qíng声色便也没什么不对。”
“不要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萧蕾用双手捧着杯子平视着我,“有时候我真觉得你这人聊天的水平,简直傻到可怕。”
我尴尬地笑了笑,不再说话。只是对着桌上颜色鲜亮的羊排大快朵颐。巴拉巴尼的分量很大,萧蕾只吃了其中一小块就停下来,摆弄着手上的绿松石手链。
“嗳,对了,玛吉阿米是什么意思?”我突然想起门口那块醒目的huáng色招牌来。
“未嫁的姑娘,或者是……美丽的遗梦。”萧蕾看着菜单的简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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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我和萧蕾去了大昭寺。
大昭寺与其他寺庙的不同之处在于一般的寺庙都是游客,而这里,都是信徒。
进了寺门,几乎所有人都按照顺时针方向有条不紊地移动着,其中多是身穿藏服,手执转经筒,口中不断低诵六字真言的老者。他们几乎每个人都面无表qíng,却又透着一股bī人的庄严。
我和萧蕾被这森严的气氛吓了一跳,不敢到处乱窜,循规蹈矩地跟在人流后面,在囊廊的转经道上按照顺时针方向流转,不时用手指拨动着立在墙边的巨大金色转经筒。
我和她就这样随着人流走了一圈又一圈,从正午一直走到了日暮,直到太阳落山后,才从大昭寺出来。
到了旅馆,萧蕾一下瘫倒在chuáng上。
“我们是不是走了有四五个小时?”她确认道。
“嗯,甚至更长。”
“是不是觉得特傻?人家转经是为了积攒功德,我们就这么跟着转是为了什么?”
“谁知道呢?”我笑着说,“心里舒服就行。”
“在那里,是比在别处舒服多了!觉得自己无yù无念,清澈透明,真想就那么颂着佛号,一圈又一圈无始无终地走下去。”
“我也一样。”我附和道。
“那能舍得你的玛吉阿米?在这里一直陪着我。”她笑着调侃道。
我沉默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因为无论如何回答,她都不会相信。
最后,只能一笑了之。
“林秋,如果我知道这世上有哪个地方是你愿意只同我在一起的,不管那地方多高,多远,多脏,多乱,我都愿意同你一起去。非洲也好,美洲也好,但凡有那么一个地方,该多好……”
我依旧感觉无话可说,只是斜靠在墙上,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抽着烟。
“明天陪我去纳木错吧?去了,我们就回家。”
我苦涩地笑了笑,不知道她说的“家”是指哪里。
我和她之间,哪还有家可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