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后面陆续有客人进来,我和寻露主动让到了一边,白薇满含歉意地微微一笑,“那你们进去随便看一下吧,我今天怕是要忙到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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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寻露进了美术馆,沿着固定的路线随人流慢慢移动着。
虽然我和寻露对美术一无所知,但大体能看出戚风是一个风格多变的画家。从làng漫主义,写实主义到立体主义,他几乎不分什么派系,只依据心中所感所想选取最恰当的流派技巧将其表现。
从内容上看,他最喜欢画的事物有两种,一种是水,一种是女人。作品里多是大江大河,海边的古堡,年轻美丽的少妇,雨中撑着伞的少女,海边扎着长辫子的姑娘,但是模特儿是白薇的画作却是一幅也没见到。
不过,戚风也并非那种极端固执的艺术家,偶尔也画自然界的其他事物,我最喜欢的就是其中一幅关于荆棘鸟的油画。
画中的小鸟,黑头赤喙,蓝色的羽毛如火焰般燃烧着,一根黑色的荆棘刺穿了它的身体,鲜血正汨汨流出,它闭上了眼睛,眼角挂着一滴血色的眼泪,红色的小嘴微微张开着,似乎正在痛苦中引吭高歌,作为背景的灰色的天空中正飘着洁白的小雪。
“喜欢这幅画?”寻露突然问我。
我点了点头,“传说中,有一种鸟。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便一直寻找着世上最长的荆棘。
在它找到时,就会用尽力气朝荆棘撞去,在胸膛被dòng穿的刹那,在鲜血和疼痛之中,它开始引吭高歌。歌声婉转而悠扬,让天地间最美的声音,都为之黯然失色。”
“好变-态的小鸟……”寻露喃喃道。
而我,在看到这幅画的瞬间,还是猛然地想起萧蕾来。无论是她后背的纹身,还是那张垃圾桶上的CD,都格外鲜明地出现在我的脑际。
大概用了两个多小时才把整个画展看完,在展厅的出口,我同寻露再次见到了白薇,便上去道别。
“这就要走?晚上还想请你们俩吃饭呢……”白薇有些惊讶地问。
“抱歉,学校还有其他事qíng。”我满含歉意地笑着解释道。
“那好吧……”白薇宽慰似地一笑,“有什么觉得还算不错的画吗?”
“都挺不错的。”我含糊地说,面对着行家当然不敢大放厥词,妄加评论。
“那最喜欢哪一幅?”
“《雨中海边的少女》。”在我沉吟不定的瞬间,寻露率先回答道。
“看来小露喜欢印象派。”白薇笑着问:“你呢,林秋?”
“《荆棘鸟》。”
“《荆棘鸟》?”白薇疑惑地问。
我便把那幅画的内容同她大体讲了一遍。
“哦,那一幅!”白薇恍然大悟道,“那种鸟叫荆棘鸟吗?不过戚风好像不是这样叫的,他称那只鸟叫‘雪泪鸟’。”
“雪泪鸟?”
“嗯,好像确实是这样叫的。”白薇抬起头向上方望去。透过美术馆的琉璃穹顶可以清晰地看到湛蓝色的秋日晴空。
“那算是幅蛮特别的画,戚风用了很长时间构思,并且实际作画的时间也比平时长得多。他画完的那天,正好是一个下雪的日子。
我问他,这是什么鸟?他说叫雪泪鸟。这种鸟只要一开口唱歌,天空便会落雪,就像现在一样。只可惜它一生只唱一次歌,只落一次泪,开口,便是死亡。
我还问他:为什么叫雪泪鸟呢?这名字这么怪。
他突然吼道:我说它叫什么便叫什么,我有为它命名的权利!
然后我和他同时沉默了下去。
等到雪停了,我又开口问他:那它唱的是什么歌?
他说:这鸟不会唱歌,它所唱的不过是无人理解的孤独罢了。
当时的我只是点头,不敢再继续问他,’你刚才不还说它一生只唱一次歌的吗?怎么它又突然不会唱歌了呢?’可是我始终没敢问,怕他又突然发起什么无名火来。
是个怪人吧,那家伙?”白薇笑着抽回目光望着我问,眼神里夹杂着一些与笑容毫不相称的东西。
“嗯。”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这样简短地附和她。
白薇沉默了少顷之后打了个电话。
“车已经安排好了,你们给司机指路就行了,画也已经放在了车上,坐大巴的话你们也不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