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蕾在这时向我走来。
她的波西米亚风的连衣裙正随风飞扬,但是她的眼神里却隐藏着与热qíng的波西米亚格格不入的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淡。我突然横生出一种感觉——那些我无从开口的事qíng,她早已了然于胸。
萧蕾从在我对面坐下的那刻起就一直一言不发地望向窗外。店员过来热qíng地询问需要点什么饮品,萧蕾随意地朝桌面菜单中的红豆糖奶一指,便又把头转向窗外默默不言起来。
她既没有提起音乐,也没有提起学业,只是眉梢微撇,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却又有一股故作坚qiáng,不愿向命运妥协的倔qiáng。
“有烟吗?”她突然问。
“有。”我拿出一盒555递给她,她把一支烟夹在指间点燃,却并不急于放进嘴里,只是目光定定地望着窗外人来人往的街头,一直到手里的香烟燃烧过半,她才把那香烟放进嘴角,只抽了一口便掐灭在桌面的烟灰缸内。
她攸然起身,弯下腰,在我还未反应过来的时间里,她的唇已经紧紧攥住了我的嘴唇。她闭紧了双眼,努力不让我看出她的qíng绪,但是她如丝的眼角上却分明挂满了凄切的痕迹。
我瞪圆了眼睛,眼眶内突然蓄满了泪水,她格外固执而决绝地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我感觉她唇间的烟糙味道消失殆尽,她才幽幽地睁开了眼睛。
“林秋,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当然记得。”
“忘了吧!”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她人已经走到了奶茶店的外面。只是在桌上留下了一杯温热的奶茶,一枚沾有红色唇印的烟蒂,还有一张透明的CD,上面用黑色记号笔工整地写着一行小楷——米洛的维纳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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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在构思一首新的曲子,大部分已经完成,只是最终的名字还没有想好,一切弄好之后就弹给你听。”她几天前说过的话言犹在耳,人,却马上要消失不见。
我表qíng凝固地看到桌上CD的名字,最后没有追出去。
因为我知道在这个时候,萧蕾是不想要我追出去的。因为我们都是同一类人,都是恨不得把孤独也墨分五色的人,都不希望一直被纠缠不放,因为所有的死缠烂打都不过是对自己的背叛。
看着萧蕾的身影向着夕阳越行越远,我忽然笑了起来,笑得泪流满面,笑得痛彻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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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片刻之后,我拭去泪水,拿起萧蕾留下的CD,回学校请了假,回到租的公寓里便埋头大睡。
在中间醒来两次,每次都是脑袋昏昏沉沉地上个厕所,然后接着睡。头脑完全清醒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时分,院内海棠花的叶子浸润在晨光里,有柠檬般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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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走进教室的时候,早读已经开始了很长时间,我也再次看到了请假多时的寻露。
她罕见地穿了一身黑色运动装,脚上穿着白色运动鞋 ,不规则的长发用一根黑色头绳束在脑后。我看到她时,她整个人正伏在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桌椅发呆,像一只刚被剃光了毛的忧郁的兔子。
我走过去坐在桌椅上,若无其事地开始了早读。寻露换了个方向,仍是默不作声心事重重地趴在桌面上。我纵然被她抑郁的神态搞得心qíng全无,却又不想被她发现,便愈发高声朗诵起来。
早读一结束,我就起身出门吃早饭,在教室窗外的过道上,却突然被她拉住了衣袖。
“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她语声悄悄地问。
这极其熟悉的一幕仿若往事的再次重演,却给了我沉重的一击,我立在窗前,久久难语。在她期盼的眼神里我仿佛看到了那个还站在柳树下的寻露,她挂雪的睫毛正随风微微颤动,但是我却早已不是那个每天喊三遍“我是寻露男朋友”就能笑出声来的少年了。
“去哪里?”
“不想去算了……”她固执地转过身。
我知道那在雨中撑伞的人早就不在了,但那个等在树下的女孩却依旧守在那里,从未离去。
于是,我跟她去了。
☆、植物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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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过假之后,我同她并排离开了教室,除了一身运动装之外,她还背上了一个鼓鼓的背包,看来为了这次出行做足了准备。直到到了车站我才知道寻露想去的地方同两年前一样,仍是云雾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