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在发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什么。
……藏在黑发下的眼眸一片yīn霾。
他不敢开这扇门。
而门内,这间屋子早已没有生气。
他……早知。
——终于……
清晨的阳光是冰冷的,从窗间fèng隙she下来,微微照出他的影子,落在瓷砖和柜子上,形成一个扭曲的形状。
——你还是……
他的左手微微抽搐,血迹混着雨水,顺着肩膀淌在了瓷砖上,然后他几乎力竭的跌在了地板。
再也没有力气发疯了,他只有一片心如死灰的疲惫。
——我为什么要在这个世界挣扎?
……薰。
他在几近昏迷的瞬间看到了那年教堂的月光。
“哥——”顾薰微笑的时候总露出虎牙,他一遍遍喊着,哥,哥……
顾墨无声的笑了,然后伸手揽住这个幻影。
他在这个冰冷的清晨给了他唯一的温暖。
……
……
玻璃窗上淋湿的雨迹划过,倒映出她的苍白的面容。
她的左手默默捂着腹部,宁毁之握紧了她的手。
就要……回去了。
“轰隆隆——”
列车驶过暗道,重归于光明之下。
地铁转道光线的亮暗变化,让她和他的面貌一起被照在了玻璃窗上。
——你想要重新记起来吗?我可以请我的母亲帮你。
——苏诗温会和我们一起。
……好。
日夜奔程,在就要看到入口的时候她开始恐惧。
莫名的恐惧和愤怒涌上心头,然后呛得她泪流满面。
她在雨崩的入口几乎脱力的跪倒,然后撕心裂肺的嚎啕,已经嘶哑的嗓音哭不出声,她也听不到一切的声音,于是她感受不到自己在哭。
她听不到。
宁毁之看着她濒临崩溃的模样,那种几乎攀临巅峰的绝望,伸出手抱住了她。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因为他没有那段雨崩的记忆。
——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你能够再次听见。
他看不到那片展开在她眼前混乱而悲怆的色彩。
……依稀那一年被侵略洗刷过的雨崩,被时光擦去了láng狈的痕迹,留下的只有一片荒凉。已经看不到踪迹的小路长满荒糙,只有一块块隐约的石板证明这曾是一条路。
她无法张口质问,只咬着牙,踉跄着推开他的搀扶,走上那条路。
你……怎么可以忘记呢?
这是雨崩……啊——
过往的记忆被一笔笔勾勒,如洪水猛shòu汹涌而来,就要席卷她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悲伤。
她开始忆起那年冬天,大雪封山,一深一浅的脚印,初入雨崩,狐狸大哥戴着厚厚的帽子,带她见了小云逸,云逸将她当成妖怪。
那年冉心的婚礼她做了伴娘。
那年堂上背诗被罚抄。
那年——
“怎么了?”
桑瓷抬头看着他张合的嘴型,整个世界都无声而寂静。
她站在原地看着他。
原来拥有记忆的,也只有我……一个人。
她闭上双眼。身边这个人能帮她想起曾经的一切,不论是让她温暖或痛苦的回忆。
可是这个人失去的记忆永远回不来了。
她记忆里的桑檀,永远留在了2011年入chūn的雨崩。
蜿蜒曲折的小路荒糙丛生,死气沉沉,如果糙木有qíng,这里也算是热闹。
只是不知脚下走过的是否还如当年,一样足迹。
宁毁之追上她踉跄的身影,山路走了许久才窥见枯败的斑斑竹影,颓败的荷花池。
桑瓷心下无比冰凉,她攥紧那颗蓝宝石,呼吸都如此的静,gān净美好的触觉,时光仿佛,又跌落回那一年,她坐在小池旁喋喋不休,他举着荷叶挡住阳光,面具下的容颜微微笑起涟漪。
可她抬头时,宁毁之不是他。
宁毁之无法拥有回忆,他所记起的只能是瑞士曾经的自己留下的书信所写的,那些陌生的记忆。
一抹悲凉让她转过身,不愿再想任何,雨崩的一切都无法回头。
她没有家。
……
……
王歆轻轻关上窗,她终能得偿所愿。那一身青黑旗袍绣着大朵艳丽牡丹,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她如同午夜惑人的海妖,可却在歌声中迷失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