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模样,就跟当年高考完他不顾家里意见非要去A市一个人闯dàng一般。
7
雨下很大。车窗没关紧,雨水顺着窗沿滑进来,打湿了程钥的衬衣袖子。
蓝色的棉质衬衣晕开一团,湿的很不含蓄。
程钥关紧窗户,坐到另一边去,找出卫生纸来慢吞吞的吸水,只是劳忙半晌也是徒劳。看着那一团湿迹,程钥放弃了挣扎。
车子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目的地。
下车的时候外面的水已经漫上来,尽管做了准备,从下车的地方到饭店门口,程钥还是湿了小半截裤子。
他被今天的天气磨的没脾气,总归是没有个好形象了。
大厅里有主人家在迎宾登记。
程钥看了眼自己湿漉漉的裤子,叹口气过去登记。
认出他的人是班长。
“程钥?你家伙这几年可从来不露面的啊,听许云说要不是偶遇上,说不定这回你又来不了!”
班长这话说的不留qíng面,程钥无话可说,只能象征xing地摇摇头,虽然班长说的的确是实话。
“来,过去怎么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反正今天是要讨回来的!”班长还是给了个台阶,程钥点头,笑笑没开口。
登记名字随了礼,他便去了二楼大厅。几十张大圆桌被划分了好几个区域,老班带了那么多届学生,来的弟子可不在少数,今儿的阵仗可见一斑。
他们那一届在靠墙的一列,分到了四张大圆桌,算是老班带的班级里今天来的最齐全的。
程钥找了位置坐下,陆陆续续一直有人进场,原本稀稀拉拉的餐桌渐渐坐满了人。
有人认出程钥,但都是点头之jiāo,一笑而过,各自去跟昔日好友cha科打诨。
程钥原本砰砰砰剧烈跳动的心渐渐冷静,一下一下,缓慢而有力,比之先前,总是缺了点什么东西。
落座的人越来越多,那个人始终没来。
程钥只觉得湿透的裤脚越发凉,失望的qíng绪像是今天的大雨,无声地泼洒下来。
失望的不只是他。大厅里半数女xing生物都难掩沮丧。
宁远的缺席,伤的可不止一拨人的心。
司仪把话筒递给老班,老班推迟不过,只能站起来发表讲话。他个子不高,戴着黑边眼镜,大腹便便,又总是笑眯眯的样子,光是样貌就很得学生欢心。
老班教历史的,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又有理有据,引经据典,久没听过老班上课的弟子们都感慨起来。
程钥费力的听着,只觉得上一次听老班讲话可真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
但他还记得那个坐在他后排听音乐的少年,午休时候曾经微微笑着分享耳机给他,听他说,里面放的是他最喜欢的歌。
只是他至今也不知道那是首什么歌。好像就是那一天他才开始接受,那只丧失听力的左耳真的一点声音也听不到了。
直到班长的声音传来,程钥才意识到流程已经进行到班级送祝福了。
“我们班今天来齐了,哦不对,还有一个下大雨堵路上了,”哄笑声响起,班长笑骂,“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盼着呢,这天公不作美不是,咱们宁远宁大明星还得要会儿才到,啥啥就不信了?我给你们听听语音啊……”
程钥有一瞬间的头脑空白,反应过来却担心那时好时坏的耳朵这时候会突然不灵光,心上担忧,然而身子却不由自主坐直,已然是恻然倾听的模样。
很安静,大家虽在笑,却都不再说话。
“班长,我堵路上了,你跟我向老班打个迟到,我一会自罚三杯!”
是宁远的声音。带着懊恼,却又听不出几分真切的着急,漫不经心又不让人讨厌。
大厅再次爆发出笑闹声,程钥紧绷的肌ròu放松下来。他心砰砰直跳,说不清是高兴还是紧张,他食不知味,不知道这个迟到有多久。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大厅门开了。
来人穿黑色休闲裤,白色T恤,一双长腿格外瞩目。他跨进门时摘下了口罩,尚还挂在一侧耳朵上,就毫不吝惜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吃喝正是兴头上,只有靠近的几桌人注意到,小范围地发出骚动。
宁远张望一圈,朝着老班那桌走去。
程钥遥遥盯着那人越走越近,又慢慢远去,继而低下头,盯着饭桌,越发没有食yù。
他们这桌,隔壁那桌,隔壁隔壁那桌,聊的都是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