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还不是很饿。”他接过海桐递过来的筷子,目光却扎在对方纤瘦的手腕上。
海桐没注意到他的视线,只是问他是不是觉得阳光太刺眼了。
“什么?”沈乐光被他问懵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你一直往这边看,”海桐绕过chuáng上前把遮光帘放了下来,“这样会不会好一些。”
沈乐光往窗边看了一眼。
海桐真的瘦了很多,衣服套在身上显得空dàngdàng的。风从窗外chuī进来,撩起他额前的几绺碎发。他明明站在阳光里像是会发光,沈乐光看着却觉得他像是脆弱的瓷娃娃,下一秒就要从主人手上坠落了。
他的心猛地一紧,忙招呼人过来吃饭。
“不了,这些都是给你吃的。”海桐坐在离他很远的地方,整个人都陷进了沙发里。“我现在还不想吃,待会儿饿了我再出去买吧。你快吃吧。”
他说话的时候都没有看沈乐光,打开电脑后就很安静地在那边做数据分析。
沈乐光有点生气。
但他又不是那种轻易泄露qíng绪的人,而且这样的生气其实很没有道理。况且他到现在也不明白自己对海桐是什么心思。
沈乐光十八年的人生里没有喜欢过谁,也没有人教过他喜欢究竟是什么。那种写在书上的东西只是文字而已,完全没有办法展现其千万分之一的浓烈昳丽。
他垂着头吃饭,脑子里想着东西一下子就岔气了。
“怎么了?”海桐听见他的咳嗽声连忙端了水过来,一边帮他拍着后背。
沈乐光就着他的手喝了水,咳嗽也慢慢平复下来。
海桐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掌心没什么茧子,指甲也修得漂亮。他看着对方端着水杯的手,心思一动就握住了。
“怎么了?”海桐以为他有什么不适,连忙俯下身观察他的神qíng,语气也急了几分。
有人说过,要想知道一个人生活的好不好,可以先看他的手。
沈乐光握上去的时候是信了这句话的。他自己的手掌粗糙,小时候生的冻疮让指节变得粗大。皮肤虽然白皙,视觉效果上也是素手添香,可对比之下他竟然有些发慌。
有人在蜜罐子里长大,就有人饱受苦难。
自卑这种东西就像是一味□□,会让人在不知不觉中上瘾。沈乐光一直觉得只有像海桐这样的人才会拥有真正的自信,父母健在,家庭圆满,不必为生活奔波,至少也要在十八岁之前不曾尝过苦头。
只有幸福的孩子才会把自信当成空气。像沈乐光这样的,面上看着高傲,实际上不过是把自卑埋到心底而已。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可总有某个点它会跳出来指着你说:别费劲了,你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是了,他和海桐从来不是一个世界的。
从他迷恋海桐带给自己的温暖感受开始,到现在因为一双手引发的差距对比时刻提醒着他,过去的从来没有过去。
沈乐光揪住心口的病号服,恍惚间像是被人淋了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冲走了他所有引以为傲的自尊和伪装,冷的他牙齿都开始打颤。
原来这才是他不喜欢海桐的原因——不是不喜欢,而是打一开始就不敢。
他突然想吐,有点被自己恶心到了。海桐每次亲吻他的时候为什么不拒绝,真的只是因为“报恩”吗?还是说自己也动心了不舍得?
“你到底怎么了?”海桐看他的反应突然又大了起来,也开始着急。“我去找医生。”说完就想摁铃,却被沈乐光抱住了。
“我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qíng。”
他这个动作让海桐很不舒服,却也没有拒绝。
过了些时间沈乐光才松开他,帮他抚平了额前的头发,表qíng认真地说道:“对不起。”
海桐有些愣,连忙回道:“说什么呢,该说的对不起的是我才对。是我害你受了伤——”剩下的话被对方掩住了。
沈乐光的嘴唇有些苍白,此刻他咬着唇,海桐可以很清晰看到它是如何一点点变得红艳起来的。
人的思维一旦发散开,就很难收回来。他突然想到很久以前自己亲吻沈乐光的时候,对方也是这个样子,像极了清晨花叶带露,既鲜嫩娇艳又带刺的玫瑰。
沈乐光松开捂住海桐嘴的手,微垂着头说道:“我是为了之前的事跟你道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