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正阳什么都不知道,招呼都不打,把尚在舒适圈里做着好梦的柏冬冬直接推到了现实面前。柏冬冬是错了,他没有遵守约定,可他也不至于错到要接受这样的惩罚。
柏冬冬最后打了一次路正阳的电话,这一次没等提示无人接听便被路正阳挂断了,柏冬冬冷了心,关掉手机睡觉。
做了一晚上被柏政信和钱姣丽男女混合双打的噩梦。
本以为在梦里经受一次jīng神折磨已经够惨了,没想到起chuáng之后,命运让柏冬冬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当梦想照进现实”。
早上九点,柏冬冬打开门,亲爹亲妈在沙发上坐着,桌子上摆着他的小huáng图。
柏冬冬当场脚一软,就想先给他们跪下去。
那一叠纸如同烈火,刺得柏冬冬脸皮通红,不敢直视,恨不能立刻找个地fèng钻进去。
客厅里一片死寂,柏冬冬脑袋发空,没一会儿手心里便全是汗。
钱女士先开的口:“柏冬冬,我翻了你的柜子,是我不对,我们现在来谈谈。”
柏冬冬不敢抬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地板,很久不眨眼,眼珠子很酸,眼前起了一层雾。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他是喜欢男生,画也是他画的,他不能说谎辩解;可他不觉得自己有错,喜欢男生没有错,他也不愿意道歉。
柏政信脸色发黑,让柏冬冬在他们对面坐下。
柏冬冬觉得每一个关节都生了锈,一个很简单的动作,如今做起来,好像要用尽一生的力气。他听见关节与关节之间发涩的声音,咯咯地响,将qíng绪扰得更乱。
钱女士知道自己儿子的xing格,若是要等他开口,怕是一家人要坐到天黑,于是开门见山道:“我今天早上买菜回来,听见人家跟我说,昨天晚上你跟你的……男朋友,在小区门口夜市摊拉拉扯扯。”
“男朋友”三个字,是钱姣丽用了些勇气才挤出来的。
“是不是真的?”
柏冬冬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不是我男朋友,喜欢男的这个事…… 是真的。”
钱女士顿了一下,捂着胸口深呼吸。
柏政信给她拍拍背,道:“现在是文明社会,打人犯法,不然我今天真想打死你,你知不知道你在gān什么?”
柏冬冬连发出声音也觉得困难极了:“……我知道。”
柏政信道:“你他妈,你他妈是真糊涂啊!”
柏冬冬讲话虽然慢,声音也小,却字字有力:“我没有糊涂,我天生喜欢男的。”
钱姣丽拔高声音大喊道:“柏冬冬!”
柏冬冬吓了一跳,抬起头发现钱姣丽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不管你是天生的还是后生的,你给我改掉!我生了你出来,不是让你来气我的,你不改,你不改我就,我就……掐死你。”
钱姣丽说到最后自己也狠不下心,趴在柏政信的肩膀上含含糊糊说出了最后三个字。
柏冬冬听清了,心里好像是进了一块刀片,搅得疼极了,血ròu模糊。
他也被疼出了眼泪,哽咽道:“我改不,不了,妈妈。”
钱姣丽抹掉眼泪,眼珠子却红得吓人,拿起面前的画往柏冬冬眼前砸。
“你看看你还要不要脸?你搞的这是什么?柏冬冬啊!你从小到大就听话懂事,我以为我命好不用cao心,没想到你给攒一块儿在这儿等我了!”
柏冬冬看着散落一地的涂鸦,好像挨了一场凌迟,他有些麻木,分不清到底是哪里痛了。
他从前想过,以后找到一个真正喜欢的人,把他带到父母面前,有打有骂他们一起挨着,求得同意以后,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他想过很多种场景,偏偏没想到竟然是在这样的qíng况下出了柜。他没有挣钱的能力,没有真正的恋人,没有把他堂堂正正带到父母面前的自信。唯一佐证伴随他出柜的,竟然是这些太过隐私的幻想,他开始怪罪路正阳,不经意的肆意责怪,将他推进了万丈深渊。
恍惚中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好像能理解此时此刻父母的心qíng。
即使他们没有说出口,坐在他们眼前的这个人,从小小一团养到大的这个男孩儿,怎么就成了个变态呢?
柏冬冬心都快碎了,什么话也说不出口,跟钱姣丽一样,只知道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