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宾馆左转,约莫两百米处有一家24小时便利店,陆晔拎了十瓶矿泉水,结账时鬼使神差地添了包烟。
他没急着回去,沉默地坐在了路边公jiāo车站的长凳上。
晚上十点,末班车早已停运。车站广告牌隔离了身后依旧热闹的街道,将麻将声和乘凉的嬉笑声都挡在了外边,偶尔有私家车在大道上呼啸而过,喇叭声渐行渐远后,这里居然也成了一个安静的角落。
这是陆晔生平第一次抽烟,他觉得有些荒唐。
要说是为夭折的初恋颓丧倒也罢了,毕竟初恋这玩意听着就和其他恋不一样,无论成不成,总在俗人心里映上了一抹不容玷污的亮色。
可他初恋早在小学时就没了,那时候喜欢的好像也是一个娇小可爱的女生,成绩很好,乖巧听话,于是他一表白就被班主任拎到办公室请家长了。
他初恋亲自告的状。
后来倪昊安慰他,说没谈成的都不算初恋,算单恋。
陆晔不服气,怎么就降成单恋了?他也是真心实意喜欢过的好不好……
烟盒侧面印了句“吸烟有害健康”的标语,瞧着怪好玩的。他像个被好奇心吸引的孩子,既新鲜又紧张,学着电影里大哥们甩风衣抽雪茄的样子,深深吸了一口,还没来得及咂摸出滋味,就呛得涕泗横流。
靠,什么玩意!
陆晔中二时有个梦想,和倪昊一块儿拟定的。反正这俩láng狈为jian蛇鼠一窝,成日里孟不离焦、焦不离孟的,做什么都是一块儿。
那个年纪的小孩,越天真越狂妄,不知天高地厚地发誓要当最潇洒的人间làngdàng子,要把吃喝嫖赌抽做到极致。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他俩就要当吃喝嫖赌抽业的状元。
齐名,不分榜眼探花。
后来大了些,知道“赌”这玩意儿游走在黑暗边缘,小赌怡qíng,大赌伤身,一不留神还得被请去喝茶,便遗憾地划去了。再后来,难兄难弟一路单到高中毕业,回首这同甘共苦不受女生欢迎的未成年时光,非常有自知之明地将“嫖”也划去了。再者,“嫖”比“赌”还犯禁,他俩的胆子只敢违反校规,尚不敢触及法律。
毕业聚餐时,任课老师对他这匹杀出重围的黑马赞叹不已,夸一句喝一杯,直到把他喝得连十二乘十二都算不出来才肯罢休。他被同学抬到电影院睡了两小时,醒来时手没轻没重地把3D眼镜甩到了地上,摸黑找了半天也没找着,只好忍着重影看了最后十分钟美国大片,几乎怀疑自己患了高度散光。走出电影院时被裹挟着暑气的热风一chuī,头疼得厉害,他便识趣地将“喝”也划去了。
今夜过后,怕是这败家子的五项标配只能留个“吃”了。
陆晔认命地拧灭烟头,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抹了把脸,重重地呼了口气。
这时,短信提示音响起,他拿起一看,是辅导员群发信息,提醒校内系统上公布了本学期成绩。感qíng不顺的打击瞬间飞到九霄云外,陆晔忍不住骂了句脏话。
这是想玩学业爱qíng双重打击吗?
还让不让人活了!
校外访问只能通过SSL VPN登录,输密码时触屏反应不知怎的有些慢,急得陆晔出了一身冷汗。好不容易输对了密码,又因访问人数过多造成了系统崩溃。
这破系统,选课和查分没一次顺利的。
折腾了将近十分钟,陆晔同学才看到他这学期的成绩和排名。万幸,靠着考试周的突击恶补,总算没出现挂科的尴尬,专业课排名甚至还比上学期往前蹭了几步。
一颗心高高悬起,摇摇yù坠许久,终于尘埃落定,死里逃生。
不显示分数只计通过的课程里,除了一门胡编瞎扯的《大学生职业规划》莫名其妙拿了优秀,其余皆是正态分布最高处的“通过”二字,包括让他提心吊胆的天文课。
陆晔清楚,要不是倪嘉予给了他重写报告的机会,他今晚就得被辅导员列入重点谈心对象名单,于是打算发条信息说句谢谢。
字都打好了,又一个个删去。
原因无他,纯属犯贱。
他怕再放任自己胡思乱想,指不定就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了,还不如让倪嘉予冷言冷语地骂一顿,或许化郁闷为悲愤,热血上头就冲去深圳和她对掐了。
漳州离深圳也不远,早上去晚上回,够掐个你死我活了。
电话拨出时,陆晔已经准备好了措辞,势必做到诚恳间暗藏挑衅,失意中饱含咒怨,要充分发挥不学无术的学弟身份和嫉妒人家爱qíng美满的单身狗身份之天然优势,将pào火对准人生赢家,再让人赢居高临下地将他踩在脚底,狠狠碾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