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允信舌尖缓缓抵着侧牙,松开:“王教授周三把我们方案挂到了风投招资平台,触及赛制,我已经确认了退赛。”
冯蔚然擒盛藉的手顿住,胡雨涵和林琅起身起一半,蒋亚男给江甜续豆奶的动作也停了。
江甜拉包链的声音倏然震耳。
陆允信面色无波:“我们分数98.5会进入专审,主评委是施茂,第一一定是施志,我们分数会被压到第二,如果是我,也会提前退赛,规则没问题,挂科王也没有问题,大家有什么话或者想法可以给我jiāo流,短信微信都可以。”
陆允信难得一次说这么多话。
其他人,却没有一个开口。
江甜收好东西过来。
“我和江甜先回去了,大家先休息两周,都辛苦了,账已经结了。”陆允信手掠过冯蔚然的背,几不可见停一下。
蒋亚男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不是说肯定是第一吗?”
“不是,退赛。”
陆允信冷静答完,转身。
他和江甜刚出包厢,冯蔚然突地拂下桌上所有碗筷。
“哐当噼啪”,满目láng藉。
江甜明显感觉出陆允信后背僵着,问他:“回南大?明天周日刚好回去调整一下。”
陆允信应单音节,手扶着后排门却拉不开:“你还没开锁?”
“嗯。”江甜不戳穿,假意按一下锁,替他拉开,关上。
江甜车速快,陆允信摇下车窗:“可以抽烟?”
“随意。”
江甜频频在后视镜里瞄他,瞄他看窗外城市夜景繁华,有人欢场作乐一掷千金、有人肿着眼睛守夜市攒零钞、城管追着小摊贩跑、避让好车态度礼貌。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qíng绪。
风chuī动他的发,他的脸浮在幢幢朦胧的灯影间。
灯影绮丽,他眉目却似深秋清晨的树,端正工整,枝梢裹着敝敝白霜。
车向着南大反方向开到柳河畔,停在昏色树影下。
陆允信:“你先上楼吧,我静一静。”
江甜熄火,下去,然后开了后门坐到他身旁,“咔哒”,关好。
陆允信手肘抵着车窗,平视前方,他一下一下按着太阳xué:“我想一个人单独静一静……”
江甜反身抱住他,脑袋贴在他心口上。
陆允信剩下的话哽在喉咙里。
她知道的,看前前后后内容变动很少很qiáng迫症的会议记录,看那些凌晨一点两点三点的时间,看他们从一无所有到一套可以进行参赛甚至着手融资的方案,再到……戛然败退。
那种明明自己努力想要,也明明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走的感觉……
像他送的、被程女士保护最后仍旧破碎的粉红顽皮豹。
也像和他分别。
不想走,但要走,难过到浑身每一个细胞都泛着涩,闭上眼,酸酸胀胀的,好似稍微一动,眼泪就能决堤。
江甜说不出“下次还有机会”,更说不出“第二也很好”,她只想抱一抱他,就这样,抱一抱他。
陆允信想拦她的手在空中悬几秒,然后,以极慢的速度,按住他发梢,落在她背上。
良久。
“冯蔚然高考离清华只差了一分,有想过考研考过去,大三上学期认真泡了一段图书馆,大三下关键期,却放弃得很gān脆。”陆允信说,“盛藉有拿到鹅厂万分之一实习offer,也没有去。”第一句。
“寒假之后好些天,基本把洗漱用品搬到了办公室,冯蔚然嚷嚷累不想做了,说梦话都在嘟囔数据。盛藉最开始也很烦这些日常琐事,但没人做,他最熟,到现在把什么都做得井井有条。”第二句。
“不是多少钱的问题,也不是我一个人得失或者奖有多重要,是他们和我一起努力过,江甜,”陆允信唤她,嗓音沙哑,轻慢到近乎气音,“我也有心……”
会难过,会不忍。
陆允信尾音颤,阖了眸。
江甜听得心惊。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啊,永远第一,喜欢cha着裤兜,沉默寡言,表qíng松懈甚至有些傲慢。
为什么会,会……
陆允信身体温热,心口的衬衫却被浸湿,起了凉。
他用下巴摩了摩小姑娘柔软的发顶,望着远天星河一线,深邃的眼里有红色,润了些湿意。